「技藝上的確無可指摘。但感情層面上,似乎有一分疏離?」
頓了瞬,霍君淮又道。
用的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而他話中的內容,若是被孟曉彤以及後來無數追捧者們聽到,必然會憤然反駁。
在他們的眼中,幾幅畫作間承載的感情分明濃烈到了極致。
只一眼,便令人揪心不已。
足以想見畫家下筆時是帶著怎樣深厚的感情。
又怎麼可能看出疏離之意?
但事實上……
一個冷心冷性的交易之神,又怎麼可能真的對不相關的凡人產生共情?
不過是高超的技藝以假亂真地偽構出了一切。
而那絲冷漠的疏離隱藏在令人驚嘆的筆觸之下,幾無蹤跡。
然,縱然騙過了世人。
卻還是被這位一眼就看了出來……
「霍二叔果然眼光高明,不愧是當年A國繪畫界的『希望之星』吶。」
既被識破,顏嫵也沒再掩飾,間接地承認了之後,又順勢感嘆了句。
雖然已經過了十多年。
但曾經的霍君淮,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繪畫天才。
3歲學畫,10歲即獲得國際繪畫大獎。
15歲已被F國的路特西亞美術學院——世界美術界的最高學府特招入內。
傳說其畫種涉獵甚廣,繪畫風格詭譎多變,極具個人特色。
一度被A國繪畫界,甚至是世界繪畫界視為未來的大師人選之一。
可惜在其17歲那年,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
這顆才嶄露頭角的新星突然退了學,秘密回到了國內。
再公開露面時……
已是雙腿癱瘓。
又不久,霍家上任家主與其第二任妻子車禍身亡。
接著,一直被所有人認為無心家產霍君淮拖著殘障之軀,與異母大哥開始了爭鬥……
誰也沒想到,交鋒三年,最終勝出的竟是此前毫無管理經驗的霍君淮。
同年,霍家大少霍宏儒如同父親繼母般車禍身亡,只留下了悲痛欲絕的遺孀和獨子。
此後霍君淮掌權霍氏,只在商海中大殺四方,似乎也再沒拿起過畫筆。
而其早年間流出的作品也被一一收了回去,市面上再不見真跡,只能從網上留下的一些照片窺得其曾經的風采。
甚至有傳聞說當年棄畫從商一事已成了他的心結。
所以這些年來,根本沒人敢提起。
但現下,少女這樣毫無顧忌地說起自己的當年。
男人卻根本沒有半點過激反應。
「都多少年的事了。」他平和道,看著身旁的少女。
「現在,初微倒是可以衝擊下這個稱號。」
「恐怕當不起吶。」顏嫵輕嘆一聲,頓時把他的點評還了回去。
「我的畫不是感情表達上有瑕疵么?」
霍君淮薄唇微勾,意味深長地道。
「選些能夠真正引發感情的題材,多練習便是。」
「比如呢?」顏嫵也配合道,心下已隱隱有了答案。
果然,下一秒。
便聽男人低笑了聲,幾乎是理所當然地自薦道。
「比如……為我作畫,如何?」
*
三分鐘后。
收到主子命令的一眾保鏢忍著震驚踏入病房,送來了一套全新的繪畫用品,動作利落地擺放完畢后,又很快轉身離去。
室內再次剩下了兩人。
一時無聲。
男人靜靜地坐在輪椅之上,神色專註地看著正要為自己作畫的畫師,眸光幽邃。
而在他的正對面處。
少女端坐於畫架之後,卻根本沒注意即將入畫的主角,只默默地在腦海中翻起了原主的記憶,尋找著關於男人的影像,一點點地開始模擬構圖。
不知過了多久。
終於……
她開口打破了沉默,卻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