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顏嫵輕應了聲,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唇角習慣地揚起了明媚的弧度。
語氣卻是一如往昔的沉靜,不見半分觸動。
似乎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尋常得不值一提。
「其實呢……」頓了片刻,少女主神再次開口。
男人突地偏過頭,咳出了一口血沫。
她彎身蹲下,抬指,自然地輕拭去了他薄唇暈開的那抹猩紅,然後,平聲道出了個近乎殘忍的事實。
「我要走了。」
就算他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喚醒了她,也改變不了她的打算。
「我知道。」男人卻道。
沒有驚訝,沒有憤怒,更沒有追問。
只有早便洞悉一切的瞭然。
朝夕以對,相伴日久。
她的離意……他又怎會沒有絲毫察覺?
聞言,顏嫵難得一怔,清眸終於泛開了一絲……疑惑。
感應中,神魂吸收的靈力已超過了原本預料中所能討回的能量。
所以這次,是她賺了吶。
「那麼……」愉悅頓時湧上心頭,少女主神眨了眨眸,認真地望入男人的眼底。
「你不覺得虧了么?」
這樣傾盡全力,去喚醒一個原本便要離開的人。
「不。」他淡聲否認道,驀地伸手,按住了她的腕。
「顏顏。」
男人低喚道,薄唇開合著,擦過少女被強制扣留的掌心,幾近輕吻。
「我從未想過要留下你。」
他說,「你隨時可以離開。」
「只要……別留下我一人。」
所以,即使知道她必有辦法自救,即使知道她一心打算要離開……
他仍然不惜代價地選擇親自喚醒她。
不過是怕跟不上她的腳步。
幾息的沉默。
少女主神直直地看了男人幾眼,然後……
倏然輕笑了聲。
「唔。」她漫不經心地發出了個意味不明的音節,精緻的眉眼陡然染上了幾分玩味。
「但是,我可沒想過要帶你吶。再說——」
少女苦惱道,嗓音輕柔而優雅,言語間卻滿是涼薄。
「你現下已是油盡燈枯,又怎麼跟我離開呢?」
話到這兒,儼然似要忘恩負義,一走了之。
「你可以試試。」他只低緩道,目光緊鎖住了那雙瀲灧的眸。
「顏顏,不帶我,你走不出這裡。」
「哦?」顏嫵眸光一閃,當即凝神內視,終於發現了不對。
原來,血肉為飼,煉化的不止是空間,也包括了……人。
——他竟將這具肉身煉成了自己的第二分身。
只是仍保留著她的神魂……
所以如今,雖然意識共存,但她的寄體其實與他已是一體。
即使他的本體在即可便死去,也可以立刻移魂至她的體內。
而第二分身需臣服於主魂。
也就是說,縱然她如今要比他強大得多,沒有他的允許,她依舊無法脫身離開。
除非……
「當然,你也可以對我進行反奪舍。」
頓了瞬,明白少女已經發現一切的男人再次出聲,毫不避諱地道出了她僅剩的唯一選擇。
「反奪舍……」顏嫵凝視著他,重複著這個提議,似是心動。
「怎麼奪?」
便見眼前的男人薄唇微挑,第一次,向她綻出了個不帶冷意的笑。
猶如冰雪消融,迷醉了春風。
然後,他回望著她,緩聲道出了個悚然至極的奪舍方法。
「把我的本體吞噬掉。」
而當初,因為夥伴被做成靈膳而選擇墮魔的妖植從未想過——
有這麼一天,他竟會自甘情願地想要被人拆吃入腹。
只為了將血肉和神魂都徹底融入她的體內,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