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林齊舒

  謝風月這邊的吵鬧也引起了跪坐於花車上女子的注意。

  她若只是湯泉鎮上的人所扮的花仙子，自然是不敢讓花車停下了，可她偏生不是。

  她是鎮國公府的女郎林齊舒，不過是因小滿花場來了這兒玩耍，一時起了玩意臨時換下原本的花仙子，自己頂上了。

  鎮國公府是百餘年前乾安建立之初就隨了天子之意，舉族遷入了盛京，他這行徑對於皇室來說簡直就是給瞌睡來了送枕頭，於是皇室也是大肆表揚，還給了林家第一代家主世襲鎮國公的名頭。

  林家的地位對於乾安貴族來說，就像是琅琊王氏對於天下士族地位一般。

  要不是有王謝兩家壓在頭上，盛京林家早就爬上了權利的巔峰，但不得不說，林家確實算得上就是南方士族的領頭羊。

  林齊舒輕聲呵止住了行進的車隊，挪動了身子偏頭看向了吵鬧之處。

  「小滿花場何故吵鬧？」

  她聲音綿綿軟軟，卻一時間讓爭吵中的眾人不約而停了下來。

  帶頭指責謝風月的那人用著十足十的音量高聲道：「這幾個外鄉人說我們的小滿花場比不過北方的花朝節，一副瞧不起的模樣，我這才好生和她們講理。」

  謝風月掩在帷帽下的神色動了動，她們幾人被這些人擠在角落，要不是李小寶高大魁梧又長的一臉兇相，恐怕他們就要行當街毆打之事了。

  這叫好生講理？

  他眼睛定定在她臉上身上遊走後才道：「這人還說什麼花仙子生的醜陋，我現下仔細瞧了，這花仙子明明生的花容月貌的，哪裡是你這花臉丫頭能置喙的。」

  提及折枝臉上的傷痕，謝風月眸色瞬冷。

  反觀林齊舒被人這麼大喇喇的誇獎，已經把他這庶民方才明目張胆打量他的不悅放下了。

  她蹙眉：「你這丫頭也真是狂妄了，你雖是北地人，可如今身處南地，竟然也這麼無的放矢，看來是你家主子沒有好好管教，那今日我便做了這個好人，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訓你。」

  她話音一落，隱藏在人堆的林家家僕就走了出來，作勢就要抓折枝。

  「這位小娘子偏聽偏信可要不得。」

  謝風月不疾不徐的從三人的圍成的圈裡鑽出，明明是十分滑稽的動作卻被她做的賞心悅目。

  林齊舒這才發現原來人堆里還有個人，不過她面容被帷帽所遮，也瞧不清楚。

  可光看帷帽就知道了，這人必定是個北地而來的外鄉人。

  南方士族女子多張揚大膽，根本就不會佩戴帷帽，且南方少有那種掛在臉上都疼的妖風，連帷帽那唯一擋風的功能都用不上了。

  像是帷帽幕籬這種物件早就退出南方士族的日常用物了。

  「若不是你的丫頭說了這些話，他會在這麼多人面前現編杜撰不成。」

  林齊舒現在心是偏的，她本就不喜北人，王謝兩家當屬北地士族在朝廷上就各種壓制她家，現下她都跑京郊來了，還要被個北地女子嚼舌根，她哪裡會輕易揭過。

  「小娘子也知道我們是外鄉人，我們就算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會犯這個忌諱啊。」

  謝風月攤手小幅度晃動著：「現下少說也有幾十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人了，小娘子是覺得我們沒有腦子嗎？」

  她又指了指折枝幾人補了一句道：「我們不過才三四人。」

  謝風月話里話外全是無奈，她這番以退為進倒是讓有腦子的人開始思考了。

  好像卻是像她所說一樣，大庭廣眾之下詆毀小滿花場對於她們來說百害而無一利，若是她剛才的回答稍顯激憤一些，或是巧言辯駁一番，定然又會讓人更加不喜。

  林齊舒垂著眸子，若是這人狡辯說她沒說過，她倒是還能懷疑她在說謊，可她現下把這厲害關係一挑明，她反而懷疑起了剛開始說話那人。

  他是不是添油加醋胡亂揣測了。

  「你們原話是什麼？」林齊舒放下手中淨瓶，由下人扶著下了花車，行至她跟前問道。

  謝風月欠身行禮，她沒有著急說原話，反而是行了一個士族女郎間的見面禮：「我先向女郎道歉了，我的丫頭確實說了不過爾爾這等不中聽的話，至於像那人口中惡言惡語確實未曾有過。」

  林齊舒見她行禮雖說和盛京禮有些微不同，可大抵也是士族禮，倒是有些驚訝了：「你是世家女？」

  謝風月輕應了一聲。

  林齊舒這就更加相信那種話不是出自她們了，世家教導第一條就是在外時，沒摸清身份，不要猖獗。

  如今乾安世家林立，往天上丟一把石子，說不定就能砸到一堆世家子。

  世家們驕奢淫逸，造成了現在風氣就是奢靡，但凡有些銀錢的寒門庶民，在外時都穿金戴銀的，根本不能從穿著一事上分辨一二。

  於是就有了各家教導的第一條，出門在外，以和為貴。

  其實內里的意思就是，面子工程得做足，至於摸清身份後，想怎麼收拾怎麼收拾。

  像剛才她不卑不亢，條理清晰的分析，也不像是那些仗著身份就胡亂逞威風的人。

  謝風月見她表情緩和了許多，像她走近了幾步。

  林齊舒身邊的人還想阻攔，卻被她止住了。

  謝風月附於她耳旁低語了幾句。

  林齊舒表情一變再變，最終朝著圍攏的林家護衛道：「把之前那個挑撥之人抓起來！」

  情況直轉而下，圍觀眾人還沒回過神來發生了什麼，那人就被反鉗跪下了。

  他一聽到什麼世家女時，就已經準備腳底抹油跑路了，因小滿花場引來了諸多盛京貴族，他今日本就是奉命前來攪亂這小滿花場的，苦於一直找不到藉口，當他聽到有外鄉口音對小滿花場不屑一顧時，就知道機會來了。

  最好是群情激奮下，打死這幾個外鄉人，在踩踏死幾個倒霉鬼，那他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反正南北對立這一檔子事，本就最好的藉口。

  看著眾人面露嫌惡口誅筆伐時，他就知道這事能成了，可他越看那扮演花仙子的人越像是鎮國公家的嫡女林齊舒時，他就想著不如再添一把火，當時那麼吵鬧，誰能證明她們沒說過那些話呢？

  地域黑這事也是根據史料所出。

  北魏末期有書籍記載

  「吳人之鬼，住居建康，小作冠帽，短製衣裳。自呼阿儂，語則阿傍。菰稗為飰，茗飲作漿。呷啜蓴羹，唼嗍蟹黃，手把豆蔻，口嚼梹榔。」

  這話大意是說南方來的小鬼，穿著短小的衣服，說話怪裡怪氣，嚼檳榔，吃米粥。

  那時候整個國家話語權基本都掌握在秦嶺以北的北方士族手中，所以對北方士族大多都是褒義誇獎，南方怎麼罵回去我暫時還沒找到。

  但是如果有喜歡歷史的寶子應該聽過另外一個罵南方的話

  兩浙「善進取，急圖利，而奇技之巧出焉」，廣南「民性輕悍」，江東「俗習驕脆」，蘇州「驕奢好侈」，長沙「民最喜訟，號難治」。

  真的地域黑從古至今都沒變過，我作為一個在北方的南方人，也時常覺得好無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