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顏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把小狗帶回家的。

  清醒過來的時候，小狗已經在客廳里撒歡。

  狗窩、狗籠、牽引繩、狗糧、狗玩具、狗廁所、磨牙棒散落一地。

  她盯著小狗看了良久。

  最後叫了一聲：「lucky。」

  要是小狗有反應，她就留下。

  要是小狗沒反應，她就把它送給別人養。

  小狗咬著磨牙棒，不停在啃。

  聽到盛顏的聲音，頓了一下，歪過頭去看她。

  一人一狗對視了一秒。

  小狗尾巴一甩，丟掉磨牙棒，朝盛顏撲了過去。

  「汪汪！」

  它叫了兩聲，四肢蹦跳，又圓又大的黑眼睛閃閃發光。

  嘴巴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光是看著就知道它心情很好，很喜歡「lucky」這個名字。

  「lucky。」

  盛顏又叫了一聲。

  小狗興奮地在客廳來回瘋跑。

  每跑到盛顏身邊，都要圍著她轉一圈，拿頭蹭她的腿。

  盛顏臉上總算有了直達眼底的笑容。

  她用手點了點小狗濕潤的小鼻子：「以後，你就叫lucky了。」

  「汪！」

  「汪！」

  lucky蹦跳著點頭，似是聽懂了一般。

  東城。

  澧徳鎮。

  鹹水村。

  盛顏一下車，踩了一腳泥，白色鞋子秒變土黃色。

  盛顏：「……」

  看著面前坑坑窪窪的泥地，想怪韓起停車地沒選好的心情都淡了。

  「這個地方，這麼窮嗎？」盛顏一臉嫌棄地問。

  韓起看向一望無際的黃泥地。

  幾棵枯黃的樹幹在風中屹立。

  顫顫巍巍的如八旬老人，枝葉都不見，光禿禿的彎曲折迭。

  高大的電線桿默默立在道路兩邊。

  電線上停著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是荒涼的村口，唯一的熱鬧。

  除了盛顏他們，幾乎看不到人煙……

  韓起沉默點頭：「全國十大扶貧村之一。」

  是夠貧的，進村的路都是泥地。

  不敢想像，進村之後是什麼場景，盛顏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

  「行吧，走。」

  自我安慰一番後，盛顏鼓足勇氣抬起腳，小心翼翼地踩在泥地里。

  每一腳，都陷進去幾厘米，抬腳的時候，還要使勁。

  盛顏走兩步就瘋狂了：「你確定秦逸老家在這？」

  「確定。」

  韓起一本正經的說：「秦逸，澧徳鎮，鹹水村人，父親秦有德，母親張月容，哥哥秦……」

  「打住！我相信你。」

  盛顏不想聽他背資料。

  回頭看一眼還在車裡沒下車的喬筵：「你怎麼不走？」

  喬筵沒有說話，銳利的眼眸綻出一縷鋒芒，很快湮滅。

  從邁巴赫上下來，慢慢走在盛顏身後。

  走到一半。

  盛顏想起了什麼，轉頭對韓起說：「韓起，你幫我回去餵狗，我忘記我家裡有條狗了。」今早出門，圖方便，從臥室去的停車場。

  壓根沒管客廳里的lucky。

  韓起：「……」真把我當保姆了。

  「我去吧。」

  見到韓起沉默，喬筵主動請纓。

  盛顏問：「你有我家掌紋鎖嗎？」盛顏當初只給韓起錄了掌紋。

  無他，他人脈廣，做事沉穩，適合當預備役管家。

  喬筵：「……」

  喬筵：「沒有。」

  「那就行了，韓起，你回去，晚點來接我們。」盛顏看向韓起。

  韓起不放心問了句：「你們兩個行嗎？」

  盛顏笑了笑：「多大點事，不就去秦逸家看看嘛，我一個人都行。」

  韓起沒有說話。

  沉默地看向喬筵。

  他不是對盛顏不放心，而是喬筵。

  喬筵今天有些不太正常，整個人看上去與平時沒兩樣，但目光觸及盛顏時，總有一股很鋒利的氣息在周圍散開。

  他是保鏢，自然懂得這種氣息的分量。

  他怕喬筵對盛顏不利。

  「喬筵，走。」

  盛顏毫無察覺，喊著喬筵與自己單獨進村。

  「大小姐。」

  韓起叫住盛顏，從衣服口袋裡，掏了個小玩意兒給盛顏：「防身。」

  盛顏一看，防狼噴霧。

  她現在一個打十個都沒問題，這個東西用不上。

  念在韓起是好心，沒有拒絕，老實外衣口袋裡：「謝謝。」囑咐一句：「你去我家的時候，溫柔一點，別嚇著我狗。」

  韓起：「……」

  我長得很嚇狗嗎？

  泥巴地的盡頭是一條長河。

  河水川流不息，澎湃激昂。

  還沒走近，就能感到撲面而來的寒氣，冰冷刺骨。

  「你為什麼要騙夫人？」喬筵冷不防的開口。

  「什麼？」

  盛顏鞋子卡在泥地里，正抱著小腿往外拔。

  沒注意喬筵問什麼。

  喬筵以為盛顏故意不答，冷著臉，繼續不語。

  兩人終於走到河邊。

  運氣不錯，有座新砌的石拱橋，沒有想像中貧困。

  盛顏還以為要游過去呢。

  跑上去，蹦了兩下，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人也開朗起來。

  恰好有個大嬸迎面走來，盛顏上前詢問：「大嬸，您知道秦逸家在哪嗎？」韓起查得資料沒有具體地址，得一個一個的問。

  大嬸留著短髮，皮膚粗糙。

  穿著舊時的花棉襖，上面是數不清的補丁。

  背上背著個竹簍，懷裡抱著一個大包袱，嘴角向下，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見到盛顏與自己說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灰撲撲地眼珠子登時發光：「你找秦逸？」又紅又腫的手抓住盛顏的手臂，神情激動起來。

  真是個城裡的漂亮姑娘。

  這錢，花得值。

  盛顏點點頭，不明所以。

  大嬸笑呵呵，露出幾顆和泥土地一樣，焦黃的牙：「你是趙嬸子介紹的？」

  趙嬸子？

  盛顏顰了一下眉心，很快接話：「是。」

  大嬸又看向盛顏身後。

  不得了，是個大高個，比他們村所有的男人都高，冷著一張臉，看著就不好惹。

  大嬸扯過盛顏，低聲問：「他是誰？」

  盛顏：「我哥，陪我過來的。」

  大嬸眉毛擰了擰，沉吟片刻，問道：「你們價格商量好了沒有？可不是來坐地起價的吧？」

  價格？什麼價格？

  盛顏聽得一頭霧水，卻隱約猜到什麼。

  拍了拍大嬸的手：「放心，都談好了，我哥就是來送我的，送完了就走。」

  「原來如此。」

  大嬸重新激動起來。

  把包袱往背上的簍子裡一扔。

  親切地拉過盛顏的手臂挽住：「走，姐姐帶你去！」

  姐姐？

  稱呼真別致。

  盛顏皮笑肉不笑地跟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