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會送你回家的。」

  「我們各走各的。」

  葉霖站在路邊，看了盛顏幾眼，黑亮的瞳仁里全是不加掩飾的怒意。

  他憤怒盛顏騙了他！

  「哦。」

  今晚的風有點冷。

  吹得盛顏頭疼。

  攏了攏西服外套，慢半拍回答葉霖的話。

  簡單的單音節，冷漠得不近人情。

  聽得葉霖眉頭擰緊。

  憤恨地看向盛顏。

  盛顏從晚宴包里拿出手機，在跟誰打電話。

  站在路燈下的剪影，單薄的很好看。

  細長的脖頸邊，是閃閃發光的流蘇耳環在輕微晃動。

  襯得她的皮膚，比鑽石閃亮。

  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明明不是那麼漂亮的人，卻在他的眼裡漂亮得不像話。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葉霖握緊拳頭，走向盛顏，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手機，認命般地壓低聲音：「盛顏，我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你憑什麼拿我的信任，去賭我哥的畏懼。

  如果我哥根本不怕，或者有後手，最後一步你要怎麼走？

  在我母親的生日宴會上，告訴她，她最疼愛的兒子弄丟了她父親留給她的，最珍貴的東西嗎？

  「我還以為你很聰明呢。」

  盛顏揉了揉冰冷的眉心，說話帶著刺：「如果葉伯母真的在乎那顆『天空之眼』，剛才在車裡和她說話的就是葉霆，不是我。」

  「那又怎樣！你騙了我！你手裡根本就沒有『天空之眼』！我問過你三次，你都在騙我！」

  葉霖幾乎是用吼的。

  如果不是他問了喬筵。

  他還在被騙。

  喬筵那天根本就沒有接觸過「天空之眼」。

  「天空之眼」在那個保險箱裡！和盛顏一起墜入江中，音訊全無！

  盛顏頭疼的越發厲害。

  胃裡的絞痛又開始了，比剛才還要劇烈。

  她的唇色淡了一點，面色更加蒼白。

  聲音虛弱，毫無力氣：「『天空之眼』最後不是回來了嗎？你什麼錯都沒有犯，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結果？」

  「盛！顏！」

  盛顏的答非所問讓葉霖更加惱怒。

  黑白分明的桃花眸子此刻赤紅欲裂。

  他開始懷疑，在酒窖里，盛顏說得那句喜歡，是不是也在騙他。

  像騙傻子一樣，在騙他。

  「大小姐。」

  「你在哪？」

  韓越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有些急切。

  葉霖看了一眼手機。

  手指握得越發緊。

  失去血色的指骨，蒼白的凸了出來。

  無助又無力的脆弱感跟著他發抖的手指一點一點溢出來。

  呼吸急促了一下。

  下一秒。

  他把手機狠狠砸在盛顏身後的高牆上。

  「啪」的一聲。

  手機應聲碎裂。

  碎片濺到盛顏的裙邊。

  畫面與在酒窖，盛顏敲碎紅酒瓶的那一幕極其相似。

  只是換了主角。

  盛顏抿住嘴角，沒有說話。

  乾淨利落的，轉身就走。

  「誰准你走的！」

  葉霖拉住她的胳膊，用力扯了回來。

  逼迫盛顏面對面看著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

  盛顏的臉，白的幾近透明，眉心似蹙非蹙。

  眼角噙著淚，沾濕了眼睫。

  淚水本來就到達極限，欲墜未墜。

  葉霖這樣粗魯的拉扯。

  剛好讓眼淚飛了出來，幾滴豆大的淚珠，濺在他的手背。

  先是熱的，然後變涼。

  「你……」

  葉霖詫異的看著盛顏。

  赤紅的眼睛裡，怒意逐漸消散。

  「葉霖，我已經聽了你母親的一頓教訓。」

  盛顏的聲音虛弱到極致，淺薄的一縷氣息，仿佛風一吹，就會散。

  「如果你也想教訓我，麻煩等下次，我現在很不舒服。」

  盛顏掙脫出葉霖的手。

  冷著臉走了。

  轉身的剎那。

  她拿手撫掉眼角殘留的眼淚。

  眉皮一抬，笑了出來。

  

  

  湯加一品。

  頂層豪宅。

  盛顏踢掉高跟鞋，扔掉晚宴包，快走幾步，躺進沙發里。

  看著裝修精美的天花板。

  輕笑出聲。

  葉家，可真好玩。

  贅婿葉忱，憑藉著自己姓葉的優勢，在葉勝培死後幾年大權獨攬，洗白身份。

  成為商界人見人敬的葉家掌權人。

  今天雖然沒見到，不過從他兩個兒子身上，可以窺見部分風采。

  長子葉霆，貪心有餘卻不知取捨，幾億的東西不毀掉，留在手裡做燙手山芋，反而將了自己一軍。

  捨不得蠅頭小利，怎麼能得大富貴。

  次子葉霖，長得好看，脾氣夠勁，就是不夠聰明，如果讓他進葉氏，倒是好掌控。

  至於葉琴。

  今天的對話，給了盛顏不少驚喜。

  三言兩句，就把盛顏的心思挑明。

  夾槍帶棒的話，既維護了葉家，又警告了盛顏，還把母子二人從這場設計里摘了出去。

  讓她做惡人。

  是個會說話的女人。

  還有他……

  看來想通過葉家進入商界，有點困難。

  不過，她喜歡困難。

  盛顏又躺了一會兒才起身。

  走到客廳的吧檯，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白蘭地倒上。

  喝了兩杯。

  頭不疼了。

  全是胃疼。

  看來是今天喝酒出了問題。

  也不知道沈羨庭那杯酒里調了什麼東西。

  「叮咚……」

  有人按門鈴。

  盛顏住的是自己買的豪宅。

  除了韓家兩兄弟，就只有許赭知道。

  她回來的時候看了三樓一眼，黑漆漆的，應該睡了。

  那就是韓起他們。

  盛顏拿著酒杯去開門。

  韓起和韓越站在門口。

  韓越拍著心口鬆了一口氣。

  韓起直接質問：「手機為什麼關機？」

  「壞了。」

  盛顏衣服沒換，只把外套脫下。

  穿著那條綠裙子站在沒有開燈的客廳。

  身後是全景大陽台。

  月光毫無遮攔的漫了進來，籠罩在她臉上，冷色調的肌膚閃耀著詭異的白。

  「有事嗎？沒事我要睡覺了。」

  盛顏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酒。

  酒精不但能讓她快速睡著，還能麻痹痛覺。

  再喝兩杯，應該就不痛了。

  「沒事了。」

  確認盛顏安全，是盛時嶼交代過最多的事。

  至於她做什麼，只要不出格，都可以。

  現在人在家，就沒什麼好操心的。

  韓越打了聲招呼，拉著韓起就要走。

  韓起一動不動，眯起眼睛看盛顏的臉。

  「你有事？」盛顏直視他的眼神。

  「沒事。」

  韓起冷冷吐出兩個字。

  「那我關門了。」

  盛顏覺得韓起莫名其妙，說了一聲，把門關上。

  兩百多公斤的紫銅雕花大門，關上的速度不快。

  關到一半。

  被韓起攔住。

  韓起把自己的手機丟給盛顏：「有事打電話叫我們。」

  「嗯？」

  盛顏愣了一下。

  看著懷裡的黑色直板手機。

  屏幕與按鍵同在，不知道是那個年代的古董手機。

  除了能打電話，發簡訊，什麼都做不了。

  門被韓起關上。

  盛顏站在原地靜了片刻，拿起手機，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通訊錄。

  撥出去一個號碼。

  「餵？」

  韓起嗓音涼涼。

  「我胃疼，送我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