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明宮和前世一樣,雖不華麗,卻裝點雅致。
宮院中央的蓮花缸里養了許多紅魚,時上時下。北笙跟著太監走過去時,魚兒一下驚散逃到缸底去了。
踩著台階,到了正殿門前,太監隔著帘子向內稟報:「娘娘,徐二姑娘到了。」
不多時出來一個婢女,對北笙道:「娘娘請姑娘進去。」
北笙吸了一口氣,繃緊了神經,隨著那婢女進了正殿。
她稍一抬眉眼,就瞥到殿內不止皇后一個,還有其他幾位嬪妃。
北笙記得皇后與母親同齡,然多年養尊處優,看上去比母親年輕了許多。
她為陛下誕育了兩個皇子,一個公主,公主早夭,長子便是太子蕭珣,次子蕭瑜今年不過十歲,被封為廣寧王。
皇上蕭勉對皇后華氏很是珍重,但華皇后過得並不如意。
宮中女人眾多,表面對皇后恭敬有加,但背地裡爾虞我詐,華皇后應對的十分辛苦。
前世學的宮廷禮儀,北笙沒忘,走到中央便將懷中錦盒放在地上,跪拜行禮:「臣女徐北笙見過皇后娘娘,也給諸位娘娘請安。」
她的禮儀規矩,挑不出一點錯來。
華皇后挑眉打量著她,雖低著頭,看不清真實的面目,但依稀覺得長相還不錯,身姿也曼妙端正。
便是這樣一個女子在雪地里撿了太子一命嗎?
太子回京後,她曾擔心過安國公和這位徐北笙會不會挾恩圖報,沒想到一家子都很安靜,除了受了陛下一些恩賞外,什麼也沒提。
但想起太子執意千里迢迢去寶定接徐北笙,皇后怎麼都覺得有一口氣堵在心頭,上不來也下不去。
她道:「太子去寶定接你,為何你早好幾日就到了京城,太子今日都還在回京的路上?」
北笙乖順地答:「一來,太子殿下對臣女恩賞過重,臣女怕對太子名聲有損,二來,臣女因私事耽誤了太久,想早日進宮聆聽長公主殿下的教誨,是以出了寶定城後,臣女辭了太子,快馬加鞭,走小路趕了回來。」
皇后眉頭舒展,淡淡一笑,「沒想到你還是個識大體的女子,安國公對你的教養不錯。」
但皇后還是不滿徐北笙的出身,在鄉野被一個婢子莽夫養大的能有什麼好。
要不是郎大人極力要將此女寫在參選名單內,她怎麼都不會同意這樣的女子入宮。
前世,北笙只和所有貴女共同來坤明宮覲見時,站在最後窺見過皇后一兩面,甚至話都沒說過。
這一次她心頭目標明確,是以主動來見皇后,願博個好印象。
但現在看上去,皇后好像對她並不怎滿意。
不滿意也正常,要不是她是安國公女兒的身份,要不是郎琢,要不是她救過太子,她這樣的人,皇后的眼眸怕是都不會向她轉一下吧。
現在能讓她跪在大殿上,問答幾句,北笙已經很滿意了。
她低眉斂目道:「回皇后娘娘的話,除了父母教誨,還有詩書指正,禮儀約束,臣女不敢說識大體,但卻懂得為人處世的分寸。」
皇后抿嘴一笑,著實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仔細一想也對,郎琢曾給她授過課,若這姑娘沒點本事,一向嚴正刻板的郎琢,怎會極力推薦她來。
皇后道:「說話穩重得體,但人長得太妖艷了些。想做太子的女人,這樣的長相太招人了。」
北笙道:「長相天生,臣女無法改變,但德行卻是後修,自認能配得上太子。」
側邊椅上坐的一貴人一聲譏笑,「這丫頭是在毛遂自薦嗎?也不知羞?」
羞?
這個字怎麼寫?是能吃還是能喝?
北笙微微側目,看了一眼那位貴人,比皇后年輕,是進宮數年一無所出的寧妃。
聽說頗得皇帝寵愛,因此被趙貴妃打壓坑害,這才抱了皇后的大腿。
北笙道:「回娘娘的話,所有進宮參選的貴女,都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成為太子妃,若是怕羞,便偃旗息鼓回家安歇,在嵯峨宮受這份辛苦做什麼呢?臣女也是一樣的目的,毛遂自薦也無不可。」
寧妃道:「口齒這般伶俐,也不知是真的有真才實學,還是徒有虛名,只會賣弄口舌?」
北笙輕聲道:「臣女的本事,娘娘以後會看得到。」
寧妃還要再說幾句,皇后抬手制止了她。
皇后的目光落在北笙身前的黃色錦盒上,問:「那是什麼?」
北笙垂著眸,將錦盒雙手舉起,朗聲道:「臣女受恩進宮參選太子妃,今日頭一日進宮,特給皇后娘娘帶了一份禮物。」
「哦?」皇后故意一驚,淡淡地問:「是什麼?」
北笙道:「回皇后,是一隻華鬘。」
身為皇后,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什麼樣的寶物沒見過。
別說往常,就是近來那些參選的貴女送的東西也都五花八門,琳琅滿目,她看都看不過來。
徐家姑娘雙手的那隻盒子,看上去做工精巧,但薄薄的,目測也就一本書那麼大,能裝什麼樣的好東西呢?
華鬘?
皇后宮中最不缺的就是華鬘,每日脖頸上換一隻,輪戴兩個月都不帶重複的。
北笙雙手舉得酸麻,但皇后沒發話收她的東西,她也只能僵硬著身體繼續舉著。
旁邊不知哪位貴人驚訝的「吆」了一聲,道:「徐二姑娘手上這盒子不會是緙絲的吧?我看這鎖扣都像是黃金花絲的。」
北笙也不知道是哪位貴人這麼識貨,聽聲音也不是寧妃。
她微微轉身,依舊低著眉眼,淡淡笑著說:「回貴人的話,正是緙絲,盒身本是楠木,蒙了緙絲緞後,邊緣又描上黃色漆花,摸上去凹凸不平,頗有立體之感,鎖扣正是黃金花絲掐成的。」
那貴人嬌嗔道:「一寸緙絲一寸金,盒子都這麼金貴了,那裡頭的東西就更金貴了,皇后娘娘,臣妾厚著臉皮討個賞,您將裡面的華鬘收了,這盒子就留給臣妾可好?」
皇后低眉飲茶,什麼也沒說。
北笙處在風浪之中,一時覺得大殿上瀰漫著幾分尷尬的氣氛。
但不過對康嬪抱了幾分感激。
至少她這麼說時,北笙順勢將手放了下來,不再舉著了,酸麻的雙臂得到了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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