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太子蕭珣
馬車在一個偏僻的巷子口停下,青陽跳下車,手裡握著劍,候立在稍遠些的地方,眼睛如鷹隼般掃視著附近遠處。
他絕不讓任何人打擾郎大人和徐二姑娘說話,做好一個卑職的本分。
郎琢一直無話,北笙沒有催他,心中猜著等會郎要說什麼,自己又回他什麼。
車內光線稍顯昏暗,郎琢拿出火摺子點燃車壁上的羊皮燈後,才從袖中拿出那封信來。
「顏陌已經向汝寧知府自首了,這也是你的主意吧?你們打算怎麼處置賣給樂平王的那批棉花和生絲?」
北笙懶懶看了眼那封信,便不看了。信中寫的遠沒有她知道的多,不過昨天的事郎琢今日就知道了,他的眼線能力不俗。
她裝了個糊塗:「都賣給樂平王了,要怎麼處理都隨樂平王的意思,大人問我做什麼?」
郎琢道:「你不要裝傻充愣,我知道你們有對策,你現在說了我可以想法子幫你們一把,若是事後被我的人查出來,你有安國公和高陽侯兩座靠山,但那個顏陌……你知道後果。」
北笙心頭沉沉,心中將郎琢咒了一萬遍,嘴上卻問:「我想先聽聽大人有什麼計策?大人不是讓樂平王用那批棉花生絲救濟百姓嗎,難道他會不聽大人的?」
郎琢冷哼:「樂平王要是那麼容易聽勸的人,他也不至於被你坑了兩回,被你騙財又騙色,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北笙捂著嘴乾咳了兩聲:「什麼騙財騙色,大人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顏陌同他正經做生意,醉仙樓……」
北笙說不下去了,索性都認了,「行吧,騙財騙色,那有怎樣呢,誰叫他是我姐姐看上的人,若我姐姐看上個好的,我自然費盡心力也要幫他,樂平王那種貨色我多坑他幾回,好叫姐姐看清他真面目,離他遠些!」
郎琢不說話,等著她把話說完。
北笙自知瞞不過,道:「過兩日,虞知府會帶著顏陌進京,大人心裡若有什麼籌謀,到時一同商議。」
「過兩日?過兩日是什麼時候?」
「自然是趕在太子殿下進京之前。」北笙掀起窗簾,屋牆遮擋已經看不見西斜的陽光,一道清冷的陰影覆蓋了馬車,郎琢不提其他話題讓北笙輕鬆了幾分,但仍不敢看他的臉,不然總會想起那日的猙獰。
北笙繼續說:「太子殿下的命是我救的,我自然要替他鋪點路,難道要讓那個毫無德行的樂平王搶了他的東宮之位?」
郎琢注視著北笙,似有些看不懂,「你到底是為了誰在做這些事?你與太子不過一面之緣,為何?」
北笙平靜的說:「因為我看見了太子傷得有多重,他一個人匍匐在雪地里時的景象有多慘,敢如此害他的人難道不是樂平王?」
她終於敢抬起眼眸看郎琢,眼中溢著淚光,細眉輕蹙,問:「大人,你想知道我是怎麼遇到他的嗎?」
郎琢搭下眼帘,悠悠地說:「你不是說過嗎?在鳳陽城外。」
北笙笑笑,那時在舅舅家中她只是很簡單的說自己撿到了一個受重傷的人,至於重傷到什麼程度,他們並未親眼所見。
或許,在後來在貟時彥的信中,郎琢才清晰的知道了蕭珣的傷有多慘。
不管郎琢願不願意聽,北笙還是娓娓道來。
過完年,正月里,她和津淮在進京的路上,彼時經過鳳陽城外的山路上,再有半日他們就可以到京城了。
那夜宿在一個避風的山洞裡,北笙還睡著,冷風灌進口鼻,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啊——!」
津淮的尖叫聲嚇得她陡然清醒。
津淮慌慌張張的沖了進來,不知被什麼東西嚇得舌頭打結:「姐姐,快去看看,外面躺著一個死人!」
北笙還沒回過神來,被津淮從地上拽起就走。
皚皚雪地里縮著一個身著獸氅的人,身上插著四支箭,周遭一片刺眼的紅,冷風裡飄著濃厚的血腥之氣。
雪地里還留下長長一道匍匐的痕跡,也不知此人花費了多少力氣才爬到這兒來的。
津淮抓著北笙的胳膊,壯著膽子踢了那人一腳,那人發出一聲微弱的吟呻。
「還活著呢!」津淮嚇的臉色慘白。
北笙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雀鳥時而鳴叫幾聲,再也沒有其他活物了。
那人腰間的玉佩上也躺在雪地里,沾了血,是一個龍形的玉珏。
北笙的心頭咯噔一下,蹲下身從地上捏了一把雪,將這人臉上的血跡擦乾淨。
真面目露了出來,和北笙猜想的一樣,是太子蕭珣!
「還有救嗎?」津淮戰兢兢地問。
北笙探了探蕭珣的鼻息,幾乎微不可查,好在脖子上的脈搏還在努力地跳動。
她雖然跟著養父行醫,見過無數傷患,可血肉糊拉看不清人形的傷患還是頭一次見。
「先拖進洞裡再說。」
總不能讓他曝屍荒野,好歹也是太子爺。
兩個弱小的身軀半拖半拽將快要咽氣的人拖進了山洞。
津淮燒旺了火堆,北笙用剪刀剪開了蕭珣被血浸透的衣裳,……嘶——!津淮瞥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過臉去不敢再看。
蕭珣的胳膊上臂和下臂幾乎斷了,只有皮肉連著而已。他的腿……北笙如今想起心都緊了一下。
他的腿膝蓋上的皮被削了,白森森的骨頭沾著鮮紅的血,雙腿腓骨骨折,雙腳大腳趾被砍掉……數不清的傷。
四支箭兩支插在兩條大腿上,一支在胳膊上,還有一支從後背貫穿到了前胸。
也是最嚴重的一處,最致命的一處。
能這麼下死手殺蕭珣的,北笙能想到的只有樂平王蕭翊了。
津淮怯怯的問:「姐,他還有救嗎?」
北笙舉著沾了蕭珣血的雙手發顫,哭著說:「我不知道。」
面對傷成一團爛肉的蕭珣,她無從下手,她害怕。
這是她第一次要獨自救人,沒有養父周大的指導,也沒有豐富的藥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他們連一口乾淨的水都沒有。
講到這裡,北笙抽噎了幾聲,郎琢遞上了手帕,輕聲問:「你們姐弟二人一定很無助吧,不救他,他是一個還在喘氣的人,救吧,又無從下手。」
北笙抽噎的點了下頭,說:「我盯了他很久,就想不如讓他快些死了,好少些痛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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