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

  罪人千千萬，待入了黃泉，想要贖罪的亡魂數不勝數。

  溫酒杏眼彎彎，內里卻滿是譏笑和冷漠。

  攢夠了所有失望。

  對這種理所當然的一句想贖罪，接受程度不高但能夠給予絕對的理智。

  「外公啊。」溫酒雙手壓在膝蓋，彎腰笑，「你憑什麼認為我會需要你的贖罪，你默許溫雪抓走溫延溫梨，所有的回頭路都已經堵死。我不是那個從山溝里出來的窮學生，如今我身後有玄門，只憑自身修為便能找到我想尋之人。」

  她站起身，老人每一處皺紋都不得不舒展開。

  接受現在由不得自己的局面。

  誰能想得到，當年怯怯糯糯的外孫女，能夠有如今的模樣。

  「雪兒看守他們極嚴，若是你能夠放過你舅舅他們，我…」

  「你便能告訴我他們的下落？」溫酒搖頭笑，怎麼會有人這麼看不清局勢，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了她的手中，哪裡還有他們談條件的餘地。或許是為了體內另一個自己的憤慨，她把高高在上的漠視收起來，歡歡勾唇。

  「不需要了。現在我為刀，你們為魚肉。」

  外孫女對親外公放下這等誑語。

  哪怕是凌睿幾人，也有心想要攔著些溫酒。

  國家重孝。

  這些話如若被宋家傳出去，溫酒會背上不孝的罵名。宋家年輕人羞憤，凌睿幾人滿臉擔憂，唯有謝容音突然大笑起來。

  鼓起掌誇讚溫酒。

  「是個性情中人，我喜歡。鑰匙既然拿到了，那我可以毫無顧慮幫你們解決了他們。謝叔啊，帶他們去我的實驗室，把他們這幾天的記憶全消了吧。」

  宋江人到晚年，身上的鐵血絲毫不減。

  他瞪向謝容音，「你敢！謝容音，別忘了當年是誰幫你們謝家躲在這深山中。你答應了國家，要替我們守好這座古墓！」

  謝家千年大族。

  他本以為謝家人重情重諾，十年前那麼危急的情勢下他才力保他們隱入海城。

  為的就是替上頭培養可以抗衡玄門的軍隊。

  「老爺子放心，基地軍隊裡也有我謝家一半的子弟。謝家現在可還沒有升起違背聶司令指令的意願。只是你外孫女太合我們家主的眼緣，立場什麼的，自然是站在她身後。

  至於你們的記憶……放心好了，只會改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兩人撕破了臉。

  全然沒有顧忌溫酒他們在場，凌睿身為玄門年輕一代的翹楚和中堅力量。

  把聶司令這個人深深刻在腦海里。

  「時候不早了，既然謝小姑願意幫我們，山下由我們引來的麻煩。就讓我們幾個小輩解決，今天的恩情玄門記下了，完成任務後，我們定會如實稟告家師。」

  他提及家師的時候，凌厲的眼睛看的是宋江等人。

  暗自培養玄師組織，是玄門的心頭大患。

  而那個聶司令，明顯是這些年來離間政府和玄門的幕後主使。

  宋江老態龍鐘的臉色瞧更加滄桑。

  整個人如同老了十歲一般。

  「帶走。」謝管家道。

  待宋家人全部離開，喬冉把手中的古銅色鑰匙遞給溫酒。

  「盯著它的人必定很多，你體內那個人拿著更保險。」

  溫酒接過鑰匙挑眉。

  她對上喬冉有些躲閃的目光。

  輕笑了聲。

  「白珩，你果然是狐狸精。」

  話音落下，九條尾巴的狐狸凝出身型。

  冷冷看了溫酒和喬冉一眼，把鑰匙勾在尾巴上消失，似真似幻道了句無聊。

  跟溫酒除過妖鬼的幾人對此已經免疫。

  謝容音牽過江隨安的手，一股芳香湊近溫酒的鼻尖。

  「這就是我那侄兒常常道的美男子啊。」

  她暗笑，謝淮北從小什麼事都得心應手。還以為能讓他吃癟的男人有多優秀。

  結果是個狐妖。

  溫酒離突然親昵的謝容音遠遠的，狐妖二字，她不愛聽。

  那傢伙好歹是她冒著生命危險奉成的狐仙。

  「是狐仙，不是妖。」

  謝容音低頭看了眼面色如常的小糰子，笑道：「是嘛，那你運氣真好。」

  她那侄兒運氣也不錯。

  遇到的情敵一個比一個搶手。

  不說她那親兒子，光是這個千年狐仙已經快要超過他的本體了。

  「……」

  溫酒壓下心頭奇奇怪怪的點，「謝謝。」

  她伸手牽江隨安，卻被謝容音笑著攔下。

  「既然要下山收妖，讓孩子在山上陪我會，你應該不會拒絕的吧？畢竟我剛剛，可是為了幫你們當了回叛徒。」

  美婦人保養得宜的臉蛋滿是委屈。

  眼角細紋上帶著淚。

  好會演，溫酒心道。她看了眼兒子故作成熟的小臉，壓了壓眉。

  她打算的是讓江隨安多跟著她接觸些妖鬼。

  往後不論謝家強硬讓他做什麼，他有反抗的資本。

  「師姐…」

  青晏拉了拉溫酒的衣角，「還是讓歲歲留在這吧，培養膽子不能一蹴而就，歲寶身上的孩子氣越來越淡了，有我和師兄在，護住歲寶完全沒問題的！」

  應鄞和多目怪能耐有多高他們幾個人都知道。

  穆旦上前道：「青晏說的

  沒錯，此事不急於一時。」

  溫酒對上謝容音含笑期待的眼睛，抿唇道：「多謝了。」

  小傢伙卻緊緊抓著她的衣角。

  哭腔喊著要一起去。

  溫酒心都要碎了，她揉揉江隨安的頭。蹲下身看著他，「歲歲，如果可以，媽媽希望你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你有天賦，但還很小，你堅持要去媽媽也會答應你，你健康快樂長大才是媽媽最希望看到的。」

  從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

  她就知道這孩子能夠有多懂事聰明。

  他想的，作為媽媽怎麼可能不清楚。無非擔心她，要陪在她身邊。

  只是經常接觸血腥殺戮，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有點過於殘忍，也極有可能危及他的成長。

  瘟神出世在即。

  或許，她該去一趟青雲觀。

  規劃好江隨安的成長。

  「乖。」

  溫酒親了親江隨安快要哭出來的大眼睛，柔聲道：「媽媽不會有事，絕對不會騙歲歲。」

  一旁看著的謝容音暗自嘆息。

  這世道，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