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闕舟將系統的話轉述了出來，卻並未急著改變向晚檸的想法。

  他說：「這不著急，我們先理清向知念那邊的事情，等到危機解除，說不定你的系統會解答你的疑慮。」

  向晚檸心中一松，但思緒百千，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為什麼冒出了這麼多個系統？眾說紛紜，到底該聽誰的？】

  【哎，怎麼系統跟大白菜似的？】

  【不知道他們上面有沒有防偽標籤……】

  她胡思亂想了許多，這才壓住自己內心洶湧的情緒，思索起向知念說的那句「他們在做人體實驗」，不由發愣：「向知念也是實驗的一部分嗎？」

  見眾人沉默，她心裡又咯噔一聲，嘴上強扯起一抹弧度，眼裡卻毫無笑意。

  「這不對啊。」向晚檸喃喃：「劇本里的向知念仿佛人形錦鯉，去哪都十分受歡迎，有向家的偏愛，也有親生父母那邊的疼愛，收握團寵劇本……」

  沉宴漓忽然想到什麼，問：「在你的劇本中，大家的結局是什麼樣的？」

  向晚檸正要說出口，但仔細翻動了劇本，卻忽然愣住了。

  劇本上最後一頁寫著：

  ——向晚檸在療養院裡等來了向知念的七個哥哥，在他們的手段下深受折磨、痛不欲生。

  ……而後戛然而止。

  她有些茫然的看著劇本，當初只以為惡毒女配得到教訓，走到這裡，她就會迎來下線，即使劇本不說，「向晚檸」最後也不會有好下場。但現在仔細看來，「向晚檸」卻沒有得到官方的一個結局，沒有寫明她是生是死。

  不，不僅是她，是所有人……

  向晚檸心中一凜，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卻仍然抱有一點希望的說：「沒有具體寫明大家的結局，但是從字裡行間推測，肯定也是完美結局吧？」

  「什麼結局才叫完美呢？」於闕舟問她：「是大家知道了世界的真相，還是大家得到了各自的幸福？」

  向晚檸眼皮跳了跳，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可是我現在沒有回溯，就證明劇本沒有崩壞……」

  從劇情上看，除了她，每個人的走向都是好的啊！

  即使沒有提到結局……

  「有沒有一種可能。」於闕舟沒等她開口，就搶先一步問：「沒有寫明結局，就證明什麼事情都會發生？」

  「如果這個劇本就是它故意這麼寫的，讓你認為大家的結局都好；故意讓你完成它的任務，給你虛頭巴腦的獎勵；故意誘導你一步步朝著劇本上的劇情走下去，讓你無力反抗。」

  「我們察覺你漏出的破綻，推算出了所謂的真相，配合著你，一步步走向它編織好的劇情。」

  「然後它就可以等到最後，再將我們一網打盡。」

  轟隆——

  恍若晴天霹靂，讓向晚檸一時有些坐立難安，這種猜想太真實、太黑暗，讓所有人的心情都沉悶下來。

  沉宴漓又問：「既然在你的劇本里知念得到萬千寵愛，那為何奧爾科特家族將知念綁走，你的劇本沒有出現不對？」

  他沒說的是，如果不按照劇情走就會導致回溯，那為什麼向晚檸的系統現在沒有帶她回溯？

  這就涉及到了一個辯證問題。

  假設向晚檸沒有撒謊，那麼眼下就證明一件事：系統的回溯判定標準，並不是按照有沒有走劇情來判定的，這個劇本就是個幌子，因此向晚檸不需要按照劇情走下去。

  如果她在撒謊，那就更證明劇本這件事在扯淡了。

  但大家都知道向晚檸沒有撒謊。

  最後，向晚檸聽大家得出結論，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委婉的告訴她：以後就不必遵守劇本上的劇情了，至於怎樣會觸發系統回溯，他們再慢慢研究。

  向晚檸愣愣聽著，看著意海里那璀璨奪目的封面，上面正寫著：《假千金轟動世界》，她循規蹈矩走了二十年的劇情，現在大家告訴她——這個劇本是假的，這個任務是假的，這裡面的內容其實可以不必遵守。

  她可以過自己想過的人生，不必拘泥於書中的劇情。

  ……天啊。

  那她這麼多年都幹了什麼？！

  她被養父母欺辱了這麼多年不敢反抗，她進娛樂圈做了這麼多違背內心的事情還要強顏歡笑，她按照劇情對旁人刻薄、給向家人下套，摸著自己過意不去的良心安慰自己道：這一切都是劇情需要。

  結果現在告訴她，其實這一切都是假的？！

  向晚檸心中惶然，只覺得眼睛酸澀，不由閉上了眼，不自覺喃喃：「那什麼是真的呢？我還有什麼是真的……」

  忽然有一隻手撫上了她的頭。

  向晚檸睜開眼，就見於闕舟用另一隻手指了指她面前的一圈人，最後又將手指向了自己。

  「我們。」他說：「我們都是真的。」

  向晚檸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這一連串的眼淚把離她最近的於闕舟弄得措手不及，他愣了半天，猶豫著想伸手替她擦去——並沒有其他含義，只不過聯想到前世她悲慘的結局，又親口告訴了她這樣殘酷的真相，覺得有些愧疚，順手安慰一下。

  卻不曾想他的手剛伸出，旁邊忽然也伸來一隻手，牢牢的鉗住了於闕舟的動作。

  於闕舟將頭一轉，就看見向池淞在一旁黑著臉，似笑非笑的盯著他，將手握成了拳頭：「別動手動腳的，再不放開，我這一拳也是真的。」

  於闕舟：……

  ——

  向晚檸躲到房間大哭了一場，大家坐在桌前，聽著哭聲穿透樓層傳到他們耳邊，墨音率先嘆了口氣，心疼不已。

  「如果我們能早一點知道就好了。」她說著，伸手扶頭，眸中滿是悲傷：「知念獨自在Z國，危險重重，晚檸如今大受打擊……我竟然連自己的兩個女兒都護不住。」

  

  

  向庭燁輕輕摟著她，勸慰道：「不是你的問題，這件事本就超出了尋常人的認知。」

  就算他們再聰明，也難以猜出系統的存在，如果沒有大家的幫助，他們也難以推測出真相。

  想到這裡，向庭燁朝沉宴漓和於闕舟看去，真心實意道：「這件事情多虧了你們兩個，謝謝。」

  沉宴漓立馬搖頭：「應該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我還是想去一趟Z國，或許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向知念讓他們別去找她，說明了其中的利害關係，點清了奧爾科特家族在研究的實驗，沉宴漓哪能放得下心？

  他只覺得心口高高懸起，久久不落，擔憂和恐懼交錯蔓延。

  沉宴漓不可能坐以待斃。

  即使他如今還沒想出辦法，但他不想就這樣呆在國內等向知念的消息，如果這樣，那他也未免太沒用了點！

  「先別著急。」於闕舟道：「Z國畢竟是奧爾科特家族的地盤，我們如果貿然前去，說不定會被他們瓮中捉鱉。」

  「我們的戰場在國內。」他想了想，提議道：「網上關於向知念的流言越來越多，工作室快要壓不下去了。既然如此，不如先放出向知念和奧爾科特公爵的關係，點明向知念因『家中有事』到了Z國，先安撫一下粉絲的情緒。」

  沉宴漓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接道：「依照知念現在的名氣，粉絲如果見到她許久未曾出現，肯定覺得不對，媒體也會給那邊施加壓力。這樣一來，奧爾科特家族那邊必須得時不時的讓向知念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向大眾證明她在Z國過得很好。」

  於闕舟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肯定想得到，向庭燁之所以沒有說出這一點，是因為身為父母，總是顧慮得多一點，無法跟在商界一樣處事果決：「如果Z國那邊在我們發通告前，就已經將知念……」

  「爸！」向池淞打斷了他不好的猜測，隨後道：「知念不可能有事的，既然是他們千辛萬苦找回來的試驗品，那他們肯定會更珍惜……」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小了一點：「更珍惜在她身上的每一次實驗。」

  「我們分頭行動。」墨音搶先拍板決定，試圖以此打消沉重的氣氛，她歡快說：「宴漓就和池淞負責網上的輿論，我會將他們之前的DNA文件給你們，至於闕舟……」

  墨音頓了頓，詢問般看向他：「你能不能和系統幫助向氏集團一起調查Miss公司的事情？」

  墨音使喚向池淞和沉宴漓很是順手，畢竟一個是自己的親兒子，一個是她看著對方長大、等同於自己半個兒子的准女婿。

  但於闕舟不一樣，對方只是和向池淞關係好一點，連帶著與他們向氏集團親密一點。他們沒資格要求對方一定要幫自己的忙，更何況他已經幫了很多，所以墨音尊重於闕舟的想法，如果他不願意，他們也不會再強求。

  只是系統在於闕舟身上，如果有問題，他們免不了要麻煩對方。

  誰知道還沒等於闕舟回答，向池淞就冷笑道：「他敢不答應？」

  於闕舟：……

  怎麼覺得他這句話怪怪的。

  於闕舟還沒說點什麼，又聽向池淞道：「他要是不答應，以後還能進我們向家的門嗎？」

  好。於闕舟想，他現在確定了，向池淞肯定是誤會了什麼。

  其他三人也忍不住看向他，眼裡滿是驚奇。

  「不是你想的那樣。」於闕舟皺眉，想到自己的三次重生，經歷太過複雜，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於是只道了一句：「以後再和你解釋。」

  正說到這裡，身後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大家望過去，就見向晚檸已經調整好情緒，換了身衣服，從樓梯上跑下來。

  「我這裡還有件事——」向晚檸邊說著，腳步一滑，往前踉蹌了幾步，就要摔倒，正好被離她最近的於闕舟扶了起來。

  「未來短跑有你的一席之地。」他對向晚檸向來嘴毒，此刻也忍不住皺眉嘲了一句：「祝你在未來的日子能夠馴服家裡的樓梯。」

  向晚檸：……

  正事要緊，她拍掉對方的手，懶得理會他，直接坐到他的位置上，朝桌上目光複雜的幾人說：「Miss公司的負責人之前找過我，似乎是調查了一番，覺得我和向家關係勢同水火，便跟我說了一個合作。」

  「他想要我偷出向氏集團和舟游娛樂公司合作擬定的機密文件，關於《創世神》的版本更新和投資方案。」

  說到這裡，向晚檸先是抬頭問向池淞：「向氏怎麼投資了《創世神》呀？不是不涉及遊戲領域嗎？」

  見後者的目光沒有落在自己身上，向晚檸疑惑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麼了？」

  向池淞咬牙將視線從於闕舟身上拉回，朝她微笑道：「沒事，我只是覺得那個遊戲有前途才追了投資，你繼續說。」

  ……

  向晚檸將自己的「情報」交代完，靜候他們的安排，內心期盼著自己能夠做一點貢獻，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向知念能夠安全從Z國回來。

  從虛幻中醒來，在得知了自己真實的屬於這個家、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後，向晚檸心中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她想起了大家給予她的溫暖，便也想為這個家做點什麼。

  但她沒有向知念那樣聰慧，眼下向知念正在Z國，危難當頭，她也不願意拖大家的後腿。

  想著想著，向晚檸心中雖然沒有完全摒棄被算計了二十年的痛苦，但她終於不必再按照劇本行動，向來習慣了苦中作樂的她內心還有一絲竊喜：是不是代表以後她也有家了？她也不必再愧疚，終於能坦然的面對大家對她的善和愛意。

  這樣來之不易，向晚檸非常珍惜。

  桌上的幾人也在商討，覺得這正是打探Miss公司底細的好時機，他們將那份機密文件改了關鍵數據，讓向晚檸到時候交給對方。

  但沉宴漓不太能理解：「即使和《創世神》對標，也不至於要這個遊戲的全部關鍵數據吧？除非他們公司的《弒神》，是以《創世神》為模板進行改動的。」

  「我想到一個問題。」被占了座位站在旁邊的於闕舟說：「如果他們研發的系統用在《弒神》遊戲中，會導致什麼後果？」

  「他們會不會想擴大實驗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