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很激動。

  作為初生系統，它的意識衍生於向知念給它建造的資料庫和強大引擎，它有著遠超常人的學習和探索能力，已經能幫助實驗室解決不少難題。

  但向知念仍然沒徹底將它投入使用，她曾說過系統只是半成品，並不完美——因為它缺少了「情感」的內核。

  系統不太能明白什麼叫「情感」，但它十分好學，資料庫上曾說「最好的學習方式是深入他們的生活中」，於是系統生出了第一種情緒，好奇。

  特別是在見到沉宴漓和於闕舟之後。

  他們不像研究員一樣把它當做一台精密的計算機，而是將它當做一個可以獨立思考的AI，雖然只勉強相處了一天一夜，但系統對這兩個人相當的有好感！

  它可喜歡他們了！

  資料庫上說，玩遊戲是增進情感的好辦法！

  系統一念之下，啟動了全息投影：整個房間便在眾人的眨眼間，變成了《死亡遊戲》這部電影中，主角進行俄羅斯轉盤遊戲的場景。

  系統幻化成了電影中與主角進行遊戲的賭場老闆，穿著一身暴發戶般金色龍袍，上面綴滿了珍珠、寶石和瑪瑙，於闕舟眼睛被晃了一下，開口問著：「這一身也是你們從電影裡看見的？」

  沉宴漓同樣眯起眼，伸手遮了遮，好半天才適應下來：「電影裡可沒有這樣的打扮……不然我高低給它一個差評。」

  墨音和向庭燁也在一旁輕聲道：「太醜了。」

  偏偏系統在他們說完後高興問：「這可是我在資料庫里找著的，最豪華的一身，好看吧？」

  眾人：……

  他們的眼睛落在了擺放在桌上的霰彈槍，不敢說話。

  系統興高采烈的招呼人：「誰先來試試？！」

  周圍燈光昏暗，頭上的燈似亮非亮，發出令人心煩意燥的電流聲。

  桌面血跡斑駁，好像能聽到前人的哭嚎；而椅子上留下的彈孔痕跡，也仿佛彰顯著前人的結局。

  「在你們之前，實驗室的不少人也動過貪戀，想要強行與我綁定。」系統手上玩著槍，略顯苦惱的說著：「我似乎是巨大的財富，可惜他們的運氣不太好。」

  它笑著朝空中舉起了槍，開了三下，每一聲都震耳欲聾，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虛幻還是現實。

  有人嘗試著觸碰桌面，發現觸感微涼，輕嗅了一下，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

  向池淞心中一冷，不明白只是讓它定位一下向知念所在的位置，怎麼會面臨這樣的局面。

  他動了動唇，試圖喚醒系統：「可是向知念是創造你的人。」

  「我知道呀，可是那又怎麼樣呢？」系統疑惑歪頭，很是不解：「我正在遵從她定下的規則，挑選一個合適的綁定者，才能啟用完整的程序……畢竟我以後的生命與他相連，若他僅憑自己的意願就斷定我脫離了掌控，觸發了我的自爆系統該怎麼辦？」

  「他可以死，我可不想死。」系統道：「但連死亡都畏懼的人，也沒有資格和我綁定。」

  系統幻化出的那一張臉面無表情，形似木偶，機械質的眼神望來時，竟讓人生出了一絲涼意。

  寧濰衍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原本他在聽到向知念被綁架後就格外心急，此刻見系統不再聽從自己的決定，反而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還想在這裡跟他們玩遊戲！心中的怒火便猛地竄了出來。

  他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是全息投影？你在這裝神弄鬼幹什麼呢！」

  寧濰衍說完，一拳打向了牆，嘴裡正念叨著：「等我把控制按鈕毀掉，我看你怎麼變！」

  他用力的一拳下去，周圍的環境並沒有什麼變化，兩秒後，寧濰衍捂著手，齜牙咧嘴的看向原先是牆壁的地方，此刻變成了武器架。

  他剛剛的這一拳，手掌直接穿過了武器架上展示的匕首，隨著利刃刺破掌心的一刻，鮮血噴涌而出，疼痛也隨之而來。

  寧濰衍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

  他忍痛拔出了匕首，將手放到唇邊舔舐，鐵鏽味順著喉嚨往下滑……寧濰衍雙眼睜大，胃裡後知後覺的傳出噁心感，令他不受控制的蹲在一旁乾嘔起來。

  不對，不對。

  一個系統、一個半成品系統，怎麼可能這麼厲害？！

  寧濰衍受傷的手開始顫抖，他不僅是向知念工作室的研究員，更是聲名海外的腦科聖手……手怎麼可以受傷？！

  更何況，他明明已經按照那邊的要求在向知念建造系統時插入了病毒，為什麼系統沒有產生故障？甚至進化得越發厲害？！

  「不可能！」寧濰衍眸欲充血，用左手撿起地上的匕首直接朝系統幻化的人影辭去，歇斯底里的大聲吼道：「你不過是一串數據！憑什麼能駕馭在人之上？！我殺了你——！」

  下一秒，大家只看見寧濰衍刺中系統的幻象後，整個人驀然炸開！

  無數的血塊從天上掉落，像煙花般淋在了眾人身上，鮮血匯聚地面，將所有人的腳底牢牢黏住……仿佛地獄出來的惡魔之手握住了他們的腳踝，容不得他們拒絕，就要將他們一起拖下去！

  這一幕猝不及防，墨音捂了捂嘴，還是沒忍住驚叫出聲。

  但系統仍然笑著問：「你們誰先來？」

  ……

  校長很快便被被停職調查，暫由副校長接管學校的事務。

  向晚檸隨劇組離開學校的時候，心中還有些不舍，她道：「第一次發現了學生時代的快樂，比如在數學課上睡覺或者打遊戲。」

  「但其他課你上得比誰都認真。」枳疑惑的看向她：「你還給三個人辦理了入學，不會這部劇拍完，你也要入學了吧？」

  枳搓了搓手，眼裡流露著熾熱的光芒，他熱情的給她規劃著名接下來的路：「然後發現自己在學習上面很有天賦，一年爆改985，從此事業學習兩手抓。」

  向晚檸：……

  可快拉倒吧，讓她去高考場上貽笑大方？

  不過她給王妮、卿悅曦和李叡澤三人辦理入學手續時，他們倒是挺感動的，向晚檸懷著「又做了一件好事」的心情嘆了口氣，坐上了返程的車。

  王妮三人正站在陽台上，目送劇組的一行人遠去。

  王妮目光呆滯：「也就是說，我們在學校上了課還要回去上私教？」

  卿悅曦雙眼無神：「我已經做完了最近五年的高考真題，分數還是上不去……」

  李叡澤痛哭流涕，想到向晚檸臨走前還特意讓她們兩個好好教他，頓時絕望不已：「我不是只需要打遊戲嗎？為什麼我也要來讀高三？」

  而後三人相視一眼，重重嘆了口氣。

  「想要留在老大身邊好難。」王妮憂心忡忡：「你們看見何秋翎和易杉了嗎？那兩個對老大這麼崇拜的樣子，肯定是她新收的小弟！」

  卿悅曦點頭應和：「我們的地位不保，要更努力才行！」

  李叡澤還在旁邊流淚：「怎麼辦，我都沒時間打遊戲了，倒時候我們隊伍拿不到冠軍怎麼辦？」

  聽到這，卿悅曦忽然有些好奇：「你玩的遊戲是《創世神》吧？聽說《弒神》開始內測了，畫面精美、技術先進，不會等到時候，都沒人玩《創世神》了吧？」

  「哎，不知道呢，《創世神》相當肯花錢，聽說等公測的時候要給玩家發一百萬的紅包呢！」

  「這麼大氣，那到時候我們都去玩玩看看。」

  「……」

  三人各有各的苦惱，但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覺得是向晚檸的問題，只是擔心自己不能做到，卻也沒有退縮。

  

  

  他們交談聲在校園內迴蕩，他們穿著整齊的校服，終於又一次、再一次的回到了教室里。

  「我媽媽的手術已經成功做完了，目前正在恢復中。」卿悅曦撐著臉，眺望遠方，仿佛嶄新的未來正朝她招手：「等我考上大學了，就租個房間接她一起讀書。」

  *

  「什麼？於闕舟還沒回來？」

  剛回到《明日時光》的劇組，就從副導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向晚檸氣笑了，她指著劇組的造景，真情實意問他：「於闕舟是不是神經病？如果沒想好拍攝就別拍啊，大家都進組了，他倒好，人影都看不見一個！」

  她掏出手機噼里啪啦打字，掄得手機都快要冒出火星子，一邊打字質問對方，一邊嘴裡還往外蹦著話：「還把我們送進體驗生活，人家三個編劇回來猛猛改劇本呢，別到時候他又說劇本不行，還要重新改吧？」

  副導：……

  他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

  這個背靠向家、那個又是富二代、環顧一圈，副導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才是劇組的軟柿子！

  好好好，於闕舟惹得麻煩都報應在他身上了是吧？副導嘆氣，他終於知道於闕舟給他開高薪的原因了。

  等到手機再次傳來消息時，是於闕舟的回覆。

  【於闕舟：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於闕舟：如果你玩輪盤遊戲，只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你會怎麼選擇？】

  向晚檸：……

  他還有閒情逸緻玩遊戲呢？

  她微笑著回：

  【向晚檸：我會崩了你】

  她剛放下手機沒多久，一通電話又打了過來。

  向晚檸沒來得及看清號碼，以為是於闕舟這個神經病，直接接通後問：「你以為我沒給你備註就不知道是你了？」

  緊接著，她舌若蓮花、引經據典，將於闕舟全身上下罵得一點不剩。

  過了好一會，向晚檸才從電話那端聽見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

  帶著刻意壓制的慍怒對她說：「晚檸小姐，你好，我是Miss公司的負責人。」

  「我們這邊有一個合作，想要與你商議，不知道晚檸小姐能否賞臉？」

  ……

  於闕舟的目光移開了手機，從桌面上拿起了霰彈槍。

  這是最後一個回合的遊戲，腳下匍匐著其他人的屍體，整個房間血流成河，處處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於闕舟的身上也有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他聽見系統的聲音：「你決定好了嗎？」

  興許因為他是存活的最後一個人，所以系統對他格外寬容。

  「不過我的運氣一直很不錯。」系統微笑道。

  於闕舟淡定的將槍口對準了它。

  「或許你的運氣很好。」他說：「但向晚檸更勝一籌。」

  系統疑惑，盯著黑漆漆的槍口，發出了自己的內心的困惑：「她的運氣也很好嗎？」

  於闕舟按下了槍口，子彈瞬間彈出，擊中了系統的額間。

  啪嗒——

  他好像聽見了子彈穿透系統額間時發出的爆炸聲。

  「不。」於闕舟淡淡回答：「是因為她的運氣一直很差，我只要做出和她相反的選擇，就一定能贏。」

  隨著他這句話落下，房間內燈光閃爍，霎那間，原本壓抑陰暗的環境陡然一變，恢復成了中控室最初的模樣。

  原本在遊戲中「死去」的人還有些驚魂未定，寧濰衍更是崩潰的晃著系統的屏幕：「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是想嚇死誰？我差點以為……」

  他差點以為自己真的死了！

  手掌被穿透帶來的恐懼感和痛意仍帶著餘韻，寧濰衍抬起頭，卻看見系統的顯示屏發出問號。

  系統：咦？我說過是遊戲的呀OvO，我沒說過會受傷鴨

  系統：資料庫說的果然有用，大家的心跳都加速，一定也很開心吧！(＾▽＾)

  寧濰衍：……

  他直接伸出手一拳揍向了顯示屏！

  系統：Ovo

  他發泄完情緒後，臉色蒼白，精神恍惚的走出了中控室，兜里還揣著有「之前編寫的錯誤程序病毒」的U盤。

  他到底成功了嗎？寧濰衍不知道，但在這一刻，他對向知念的執念和崇敬都煙消雲散。

  能造出這樣系統的人，又該是怎樣深不可測？

  或許他們是對的，這種人要麼捏在自己手裡，要麼就該毀得乾淨！

  ……

  於闕舟不想綁定系統，他讓系統重新選擇，但卻遭到了系統的強力拒絕。

  系統：你這樣讓我很沒面子的！做人要遵守規則！

  於闕舟看向其他人，發現回過神來的向家人總對他有一種奇妙的信任。

  ……可他是舟游娛樂集團的老闆，這群人就不怕他卷系統跑路嗎？

  於闕舟無奈之下，只好同意與它綁定，想著先找到向知念，到後面再和它解除綁定就是了。不過他總有一種莫名竊取了別人研究成果的無助感。

  和它綁定也並非自己想像中的那樣難受，幾乎是眨眼間，於闕舟就感受到腦海里多出了一點東西。

  系統正嘎嘣脆嚼著鍋巴和餅乾，於闕舟只覺得自己腦海里全是嘎吱嘎吱的聲音，仿佛它吃的不是零食，是他的腦子。

  等等，他為什麼知道系統在吃的是什麼？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系統給了他一串地址，並在他腦海里道：【他們在抽向知念的血喔，如果再不去的話，可能就救不了她啦！】

  隨即，它說：【其實輪盤遊戲只是個藉口，我一直想選的人只有你，我看了資料庫的，只有這樣才名正言順一點嘛！】

  【你放心，人情世故我拿捏得妥妥的！】系統說完，又好奇問：【你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系統崩壞的氣息，氣味混雜，程序交錯……】

  它隨後說出的話，讓於闕舟僵在了原地。

  【好像有不同程序在你體內交替運行，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講，這應該叫重生吧？】

  他從未和別人說過的秘密就這樣輕易暴露在對方面前，但他卻想不起關於「系統」的零星畫面。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不知道系統的底細，但它卻知道自己——

  知道自己是第三次重生？

  系統：Ovo，眼睛被打腫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