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你同大少爺之間可有進展？」

  茜雪沒精打采的看了琉璃一眼，又垂下頭去，聲音悶悶的，「同以前差不多。」

  琉璃輕輕「咦？」了一聲，「可是，大少爺不是要同齊家姑娘結親了嗎？沒同你討論一下子嗣的問題嗎？」

  茜雪瞬間抬頭看向琉璃，見她眼裡只有對自己的擔憂，最終還是抿了抿嘴，聲音艱澀地將自己同景煜的爭吵都同琉璃說了。

  琉璃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整顆雞蛋。

  「你！我的傻阿雪，你怎麼就這麼執著要出府去呢？大少爺對你是有情分在的，以後當個姨娘，再給少爺生個孩子，讓被人伺候你不好嗎？」

  茜雪搖搖頭，聲音輕輕的，「阿璃，人跟人是不一樣的，一個丫鬟的孩子，一開始就比別人差遠了。」

  琉璃趕忙去捂茜雪的嘴，「你胡說什麼呢？都是少爺們的血脈，什麼命不命的。」

  茜雪並不動搖，琉璃便又拉著她的手勸著：「你也是身在局中，才看不清情況。就你昨日同大少爺爭論的那些話，隨便換個沒有情分的人，依大少爺的脾氣，人怕是都是已經打個半殘了。」

  「再看看你，什麼事都沒有，大少爺甚至都沒讓你去做點重活，這可不是心裡念著你嘛！」

  琉璃說著說著就笑了，她輕輕戳了一下茜雪的額頭，小小地嗔了一句：「傻~」

  茜雪被這一戳，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阿璃，之前，你不是同我說，三少爺同別的小娘子親昵的時候你會心裡難受嗎？」

  琉璃眨眨眼，有些不解地點頭。

  「那麼，知道三少爺要定親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呢？」，她望著琉璃，眼神里是對回答的渴求。

  琉璃淺笑，用帕子遮了遮臉，「在被窩裡躲著哭了好幾日呢，心裡可是難受了一陣。只不過，我心裡明白，三少爺總是要有正妻的，我就算難過，也改變不了什麼。」

  這話突然擊中了茜雪的心口，那日，她隔著雨幕看少爺同齊六小姐相視而笑時，心裡同樣是止不住的酸楚。

  茜雪不喜歡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她很怕自己有一天會變得同琉璃一樣。

  每日小心翼翼地在後院裡盼著少爺的到來，甚至開始盼著給少爺生個孩子，以此來讓少爺多看她幾眼。

  但是，她不想。

  她雖然之前事事都同琉璃商量，也很願意聽琉璃的建議，可，她和琉璃終究不是同一種人。

  琉璃覺得成為姨娘，有個自己的孩子就是夢寐以求的好日子，但，她卻不是個喜歡橫插在別人生活中的人，不想做別人生活中那顆礙眼的石子。

  琉璃見茜雪又不說話了，倒也不在意，他們在一起，多數時間也確實是她在說，茜雪在聽。

  「我同你說，這些日子裡，帝都里來了好幾個在孕育之事上有名的大夫。大少爺若允了你可以隨時出府，我們也找個時間去問問看。」

  琉璃邊說邊撫摸自己的小腹，又看了看茜雪的肚子，「那些避子湯，最是傷身了。」

  茜雪對於孩子一事上一直堅信自己母親的叮囑，有些不解地問：「阿璃，生孩子就這麼重要嗎？」

  琉璃被她問得一愣，想了想，還是磕磕絆絆地解釋著。

  「女人美麗的年華左不過十來年，若是沒有孩子，以後的日子又該如何渡過呢？」

  琉璃明亮的雙眸漸漸染上一絲哀聲，但是，唇角卻又是笑著的。

  「可若是給少爺們生了孩子，那麼他們從降生開始便已經脫了奴籍。男孩兒可以由府里供養著讀書習字，也有資格可以參加科舉，哪怕中個舉人，那都算是半個官身了啊。」

  琉璃看著茜雪似乎不理解的表情，細細講述，「阿雪，你可曾算過要供養一個孩子讀書需要的費用嗎？光是孩子每年的束脩就能夠拖垮本還算富裕的農耕之家了，若是再算上筆墨紙硯呢？他怕是連受教育的資格都沒有啊！」

  「若是女兒，府里的教養嬤嬤可以教她針織女紅，跟著學些禮儀，可以跟著哥哥學著認些字，讀些書，年紀到了，再找個差不多的家庭嫁出去，這輩子都不用風吹熱曬，不用如我們一般小心翼翼地伺候主子，就算是比我過得好了。」

  琉璃字字句句都是認真想過的，是她希望的人生。

  茜雪卻有些執拗地問道：「若是主母不慈，這孩子生下來就是日日受磋磨呢？甚至於故意教壞孩子呢？」

  琉璃笑容頓消，「都是少爺們的骨血，總不會就讓他們過得這般悲慘的。」

  茜雪嘆了口氣，「阿璃，我們在大夫人屋裡伺候那麼久，夫人打壓人的手段，我們還見得少嗎？你又何時見相爺公平處理過呢？」

  「所謂庶子庶女，不過就是給人鋪路的石板罷了！」

  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一個個戳破，琉璃身子不穩，往後一頹。

  茜雪心裡一慌，趕忙去扶她，卻聽到一個冷肅的聲音傳來，「你便是這般想我的。」

  二人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齊齊轉頭看去。

  穿著緋色官服的景煜似一團沉默的烈焰，站在小廊的盡頭，臉色冷凝。

  二人立刻起身，朝著景煜行禮。

  景煜瞟了眼茜雪，而後才看向琉璃，「茜雪就先跟我回去了。」

  琉璃先是一愣，隨後立刻反應過來，「三少爺應該快回來了，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她抬頭看了眼茜雪，輕輕點頭致意，便轉身離開。

  茜雪望著琉璃的身影卻忍不住有些擔憂，畢竟，琉璃剛剛的神態看著不似太好。

  「我是沒想到，在你嘴裡，我就是個苛待庶出，不辨是非的昏頭主君？」

  茜雪趕忙收回視線，小聲回道：「奴婢從未這麼想過少爺，只是幫著阿璃分析分析她的情況。」

  景煜又靠近一步，他是不信這話，茜雪剛才說得那般順暢，定是思考了許久，只是今日終於有機會能吐露罷了。

  茜雪被景煜的氣場壓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不由得微微後撤了一步，「少爺明鑑，奴婢從未有過此等不敬的想法。」

  景煜見她後撤，便立刻又追上去一步，不給她絲毫逃脫的機會。

  茜雪有些慌亂地抬手抵在了景煜胸前，一雙杏眸有些緊張地看向景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