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雪很想反駁幾句，她才沒偷過懶，但是，很明顯景煜現在情緒不佳，她還是少開口的好。

  景煜跟著茜雪前後腳進了屋，便十分自在地坐在了房中的圓凳上。

  茜雪將傘立在牆邊，望著老神在在的景煜有些拘謹。

  她一邊翻找衣服，一邊分神去注意景煜，發現他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心中止不住得著急。

  見景煜還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她終於忍不住說道：「少爺，奴婢要換衣服，您……」

  她的話斷在一半，希望景煜能領悟到她的意思。

  誰知景煜看著她挑眉一笑，並無半絲不好意思的表現。

  「你我之間，還用得著這些虛禮？你身上，哪一處是我沒瞧過的？」

  雖然景煜講得都是實話，但是，茜雪還是感覺腦袋「轟」得一炸，而後臉頰滾燙。

  大少爺，他！怎得說起話來也跟個登徒子似的！

  茜雪捏著衣服同景煜對視著，對方毫不退讓，看著她甚至笑意盈盈。

  茜雪磨蹭半晌，還是敗下陣來。

  她只能找些衣裳來掛在床榻邊，擋住一小塊兒地方，然後自己躲在那個小小的遮擋後，快速地換衣服。

  她才脫了襪子和下裳，正拿麻布擦著濕漉漉的腿腳，景煜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你以前同景軒私下見面，也是這般偷偷摸摸的？」

  茜雪沒反應過來景煜的意思，想了半晌最終訥訥地點了點頭。

  她雖然同景軒沒什麼特殊的關係，但是，若是被人看到他們私下裡見過，總是不好的。

  特別是趙氏折磨人的手段那般多，疑心又重，不論有沒有事，怕都得落得個亂棍打死的下場。

  景煜卻冷哼一聲，神色冷了下來。

  「所以，你也是同躲我一樣躲著景軒的？」

  茜雪聽出了景煜話里的怒意，直接慌忙地將衣物往身上隨便裹了裹便從遮擋後走了出來。

  「回少爺，奴婢同二少爺來往並無半分逾越之處。只是……」

  景煜不耐煩地催促：「有什麼就直說，在我面前還吞吞吐吐的？」

  「少爺有所不知，大夫人的院子裡之前是有六個大丫鬟的，奴婢是最後撥去她身邊的，自然是不論做什麼都得小心謹慎些。」

  她理了理領口，慢慢走到了景煜身前站定。

  「所以，奴婢同二少爺哪怕只是偶然撞見，說了幾句閒話，也得時刻注意周圍是否有人，是否會被其他人瞧了去。」

  她嘆了口氣，「不然，奴婢就算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大夫人若是知道了，就更是難熬了。」

  她抬眸看向景煜，眼裡寫滿了真摯。

  景煜是了解茜雪的，她從來就不是個能撒謊不眨眼的人，聽她一番剖白，也明了她那時的不易和處境。

  同景軒之間的相處更是不可能有什麼私情在的。

  「你當時同大夫人身邊的所有丫鬟都處的不好？」

  「奴婢同琉璃還有琥珀都處得不錯。只是琉璃被三少爺要走了，琥珀姐姐也因為對相爺生了心思被大夫人處理了。所以，後來是過得稍微小心些。」

  景煜又想起之前他將茜雪從趙氏院子裡要出來的時候，她當時對景軒那番自白，看來不是她想要上位有名分故意說的，而是因為被其他人給陷害了，不得不想辦法求生罷了。

  景煜眼眸微沉，心底里升起一股殺意。

  「少爺，薑茶煮好了。」，李嬤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景煜讓李嬤嬤進屋，茜雪快走幾步去門口迎著，自己趕忙將東西接了過來。

  景煜聞了聞濃郁的姜味，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將一碗薑茶灌了下去。

  他轉頭，看茜雪雙手抱著碗，正小口小口地喝著。

  「李嬤嬤，麻煩您再準備些熱水過來，她今日淋了雨，得好生泡個熱水澡才是。」

  李嬤嬤笑著說道：「早準備好了，等她喝完薑茶，便叫他們把熱水送過來。」

  景煜點點頭，看了看李嬤嬤，將茜雪交給她，便推門離去。

  茜雪抬頭偷偷看了眼景煜離開的背影，等房門關上以後，才敢小聲問：「這麼晚了，少爺這是還有事要忙嗎？」

  李嬤嬤只是笑笑，並沒有回答，反而坐在茜雪身邊，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發熱就好。我去傳水過來。」

  茜雪乖乖點頭，心裡對李嬤嬤忍不住感激，只要不觸犯到景煜的利益，她待自己是真心疼愛的。

  待熱水裝滿浴桶，茜雪發現李嬤嬤還在屋裡。

  「嬤嬤，這麼晚了，您快些去歇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李嬤嬤卻溫柔地笑著，拿過了帕子，然後又勸茜雪趕快進浴桶。

  「我幫著你收拾收拾，不然你光洗頭髮都得好一會兒呢。我怕到時候水都放涼了。」

  茜雪有些彆扭，「我……自小都自己一個人做這些的，從來沒人幫過我。」

  李嬤嬤笑著揉搓著她的長髮，聲音溫柔：「我都明白的，家生子，基本上記事起就在伺候主家了。我同我家姑娘也是一樣的。」

  茜雪濕著腦袋，眼神純真地看向李嬤嬤。

  李嬤嬤被她這小鹿般乾淨剔透的眼神給觸動了，忍不住回憶起之前的一些事情。

  「我不到五歲的時候，就已經跟著我家姑娘了，與她同進同出，還跟著姑娘一起讀書認字，學習管帳。之後，又跟著姑娘一起出嫁。」

  她回憶的眼神里滿是溫柔和懷念，幫茜雪搓胳膊的手勁都跟著小了很多。

  茜雪被她的溫暖所感染，忍不住跟著也揚起了笑容，「先夫人一定是個嫻雅溫柔的大家閨秀吧，不論待誰都很好。」

  李嬤嬤雙眸彎彎，「那可不是，我家姑娘在這滿是勛貴的帝都里都是出眾的。後來嫁給了相爺，又有了大少爺……」

  她的笑意漸漸消失，連聲音都低了下來。

  「我啊，真是老了，老喜歡提這些過去的舊事。」

  茜雪敏銳地察覺到了後面關於景煜的事情，可能不是什麼開心的話題。

  她兩隻胳膊掛在浴桶邊上，微微歪頭靠向李嬤嬤，語氣軟糯糯的。

  「可惜我是個福薄的，沒辦法得見先夫人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