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即將回京。

  在南京城兩個多月時間，幾乎將整個南京城的勛貴犁庭掃穴，全部拔除。

  而那些舊朝士子和大儒，也在遼東軍的鋒銳刀口下，把原本伸的老長的脖子，又縮了回去。

  至少短時間內，沒有人再敢於抬頭了。

  秦二寶被王琦留在南京城，職位定為應天府及湖廣江浙諸省兵馬總督——王琦賦與了秦二寶極大的權柄，除了南京城議會七大議員，其餘任何人，秦二寶都有生殺之權。

  當然，王琦的控制下，秦二寶手中的兵馬一般維持在萬數之內，若是超過，則不被允許——違反首席執政手令的後果，秦二寶知道有多麼嚴重。

  而吳三桂本人則是被秦二寶要去，任其中軍帳侍衛官，看樣子是想要培養一番，對此王琦沒有任何的意見，前世吳三桂之所以投降滿清，是世事不可為，而如今之形勢，王琦覺得，吳三桂不可能判斷錯誤。

  至於秦二寶總督之外的地方，都有自己的兵備道以及兵馬指揮使，直接聽命於北京城議會。

  王琦想要儘可能的，求南北盡皆一統。

  而王琦在離開南京城前，又和袁可立見了一面。

  沒有想像中歇斯底里，也沒有被欺騙後的狂怒叫囂，此時的袁可立仿佛已經看透一切，世間所有，再了無牽掛了。

  孝陵下，茅屋中，童子為兩人各自沏上一杯茶。

  「老夫早就該知道，你一旦下定了殺心，便不會再有所更改，一個在遼東殺得建州近乎於絕種，從屍山血海中崛起的年輕人，老夫怎麼能相信你的話相信你會心慈手軟？」袁可立苦笑一聲，滿是無奈。

  「你知道的，節寰先生，」王琦輕輕掠過茶盞上的茶沫：「議會需要穩定，有時候，手段沒有必要太過溫和。」

  「那麼，以後呢，」袁可立看著坐在對面的王琦：「南北一統之後，便是開始將議會滲透到天下所有角落嗎？」

  微風拂過，竹林聲動，天空還飄落著雪花，悠遠中帶著飄然物外之感。

  「議會終究是大勢所趨，皇帝總歸是要被推翻，我不信任其他人，也不願華夏落後世界太遠，所以這個惡人，由我來做，誰擋我的路，我殺誰！」王琦翻開茶蓋，茶水已經變城淡淡的紅色，聞之四肢百骸都好似舒展開來，令人迷醉。

  王琦的表情，是那般的淡然，

  但是所說出來的話，卻是令人那般的絕望。

  若是左光斗，或者楊漣等人泉下有知，不知道他們作何感想。

  「殺人者，人恆殺之，」袁可立望著這個為理想而近乎於不顧一切的年輕人，內心終歸是有些觸動，語氣也帶了一絲勸慰：「兵者，兇器也，若是所有事情都用刀兵和人頭去解決，那麼世事倒是簡單了。」

  「節寰先生，」王琦笑了，笑的很是張揚肆意：「容我說一句你不喜歡聽的。」

  「嗯？」袁可立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話，自己聽不進去的。

  「你們這些讀書人，太把人心當一回事了，太把那孔丘當一回事了！」王琦搖了搖頭，眸中不無嘲弄：「百姓們不關心你們的志向，也不想問你們的天下治平，他們只想要吃飽穿暖，僅此一件而已。」

  「孔夫子豈能輕辱？」袁可立聞言，當即怒起，想要打斷王琦的話。

  「而我所做的，就是想要讓百姓吃飽穿暖，而後國家不受欺凌，民族能夠昌盛，」王琦沒有理會袁可立的怒火，仍舊笑著。

  「老夫學不來你的道義，」袁可立望著王琦，臉上的怒火漸漸隱去，抬起的手掌也緩緩落在桌子上：「也不願意去學，老夫在這孝陵，看你烈火烹油吧，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今天這番話，而後知道你所言，實在太過天真了！」

  「那且走著瞧吧，」王琦端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告辭！」

  王琦起身，轉身瀟灑而去。

  王琦走後，童子從側間緩步走出，想要收拾茶盞，當看到袁可立呆坐好似沉思時候，才開口道：「先生？何不規勸」

  「這種人傑，他們一旦認定了一件事，便會耗其一生的心血去完成，不是一兩句規勸就能讓其回心轉意的，」袁可立望著王琦遠走的背影，半晌默默，最終緩緩起身：「人生在世，不過匆匆百年，誰對誰錯，很快便能見分曉了，不必爭一時之長短。」

  回過頭，望著層林盡染白霜的孝陵，袁可立蒼老的眸中顯現出一抹複雜的心緒。

  大明二百五十五年國祚，今日之後，便是史書上的一篇篇本紀和列傳了。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大笑三聲，袁可立亦轉身而走。

  ————

  王琦回京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北京城。

  葉向高和孫承宗等人率領大隊人馬出城迎接。

  六位大議員，一百餘在京議會議員，還有無數在官道旁，大街兩側等候的百姓，都前來迎接王琦的歸來。

  這位一肩擔起整個社稷江山的男人，這個以一己之力逆轉乾坤，卻不登臨帝位的男人，時至今日，都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沒有人知道這位首席執政大人最終要做什麼。

  或者說，沒有人相信——有一天，真的會出現天下共治的局面。

  葉向高等人站在那裡，望著王琦的車架緩緩駛來。

  嘎吱

  正陽門外三十餘步，車馬停步。

  「恭迎執政大人回京！」

  葉向高先行躬身。

  其餘大議員，在京議會議員及無數百姓，盡皆見禮，聲音隆隆，向著極遠處傳去：恭迎執政大人回京。

  王守信上前，掀開車簾。

  緩緩走出車架，王琦舉目望去，人山人海，聲浪陣陣。

  「執政大人，一路辛苦了，」葉向高上前：「兩個月時間，南北一統，大人功勳，千古未有！」

  「我等在北京城，聽到南京城議會成立的消息，一時間都不敢相信，」孫承宗站在一旁，欽佩不已：「兩萬滅敵十二萬，南京城一應勛貴全都俯首我等難望項背！」

  王琦臉上的表情沒有那麼激動，也沒有平滅南北之敵，一統天下的喜悅，道阻且長，今日來到這裡迎接自己的，有多少人是真心實意，又有多少是投機之徒？

  時間才能驗證一切。

  所以，王琦只是眸中帶笑，拱手回道：「這一段時間，北方可安？」

  「執政大人聲威在此，無人敢於行逆舉！」王體乾回道。

  「好了，一路辛苦，先進城吧，」一旁的王化貞是真的心疼自家外甥，擺了擺手：「先進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