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守備精銳，大都被吳三桂調用，前往滁州府作為護衛皇帝的衛軍了。

  所以，確切的說，此刻的南京城，皆是一干老弱，幾無戰力。

  當秦二寶率軍和王守信裡應外合，奪得兩座城門之後，盧象升率軍大軍從城門湧入城中。

  立刻開始和城內南京守軍戰作一團。

  但是，南京城的老弱，如何能夠抵得過遼東戰場上早就出來的天下首屈一指的悍卒呢？

  幾乎沒有遭遇到像樣的抵抗，盧象升和熊廷弼便占領了應天府衙門和南京城守備營！

  而秦二寶則是帶著手中精銳，一路殺到南京皇城從。

  此時，守御紫禁城的御林軍統領，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便被秦二寶一箭射了個透心涼。

  直挺挺的從城上摔了下去。

  「看住內宮所有出入口，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出入！」

  短短三個時辰，天色大亮的時候，南京城內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苟英等一眾南京城新晉的文武百官也被押到了應天府衙，嚴加看管起來，等待發落。

  一夜之間，南京城頭改換大王旗，令諸多百姓，猶然身在夢中。

  無數的士紳和勛貴此刻都是戰戰兢兢，惶恐不安，惟恐王琦入城之後，第一個拿他們開刀。

  不過，熊廷弼作為文官，在第一時間發布了嚴禁擾民，約法三章的告示，以安定人心。

  這倒讓一些心懷忐忑的勛貴的稍稍放心。

  「看起來，齊國公認為我等，還是有些用處的？想必不會趕盡殺絕吧？」

  「老夫以為，他王琦想要坐穩江山，必然要團結我等士紳和官宦集團，不然憑他一個人，憑他手中幾萬兵馬，能夠穩坐江山嗎？說到底，威勢這東西，玄而又玄，誰知道幾年之後，又是什麼光景？」

  「我等穩坐釣魚台，只要王琦入南京，我等俯首稱臣，做恭順狀，獻上一些家財銀錢，那麼一切就還有挽回的餘地！比不至於讓我等身死族滅。」

  「是啊是啊，王琦武夫，那裡見識過南京城的花花綠綠，秦淮銷金窟？等他到了，便才能看出其人是何志向！」

  南京城內，無數的士紳和豪族都在小心翼翼的，夾起尾巴，等待王琦入南京城。

  在他們心中，皇帝或許早就已經死了。

  再一步說，大明朝在或者不在，與他們的富貴關係不大，關鍵是手中掌握有巨大的資源，能夠讓王琦都無法拒絕的資源，才是這群人的依仗。

  「且等待王琦入南京吧！」

  滁州府。

  朱由檢昨天一夜都沒有睡好。

  噩夢纏身，昏昏沉沉之間醒來好多次。

  每一次，都是夢到自己從高高在上的御座上，跌落下來，身下便是無窮無盡的深淵，而後便是火焰漫天，萬里江山在自己的手指間如同流沙一般失去，而後是恍恍惚惚，便是王琦的那張冷漠至極的臉，他的腳下，踏著的，是大明朝的三百年江山，是朱家的江山！

  「不要！！！！」

  朱由檢從床上驚醒，重重喘著粗氣，每一根髮絲上都凝結著汗水。

  朱由檢此刻覺得，自己出南京城，有些冒失了。

  「陛下，又做噩夢了，」王承恩從外間偏殿進來，帶著幾個宮女伺候皇帝洗漱。

  「什麼時候了，」站在地上，微微閉上眼睛，朱由檢張開雙臂，隨宮女們擺置。

  「辰時末刻了，」王承恩小心翼翼的答著：「左大人他們已經在外院等候了，見王琦之前，還要和諸位大人好好商議一番。」

  一聽到王琦二字，朱由檢突然渾身一抖，而後便又想起昨晚那個夢境令人心驚膽戰，令人徹骨冰寒。

  不多時，朱由檢洗漱完畢，向門外走去，同時吩咐道：「讓左愛卿幾人陪朕一起用膳。」

  「對了，」朱由檢好似想起了什麼：「想辦法派人出城，探探南京城的情況，朕總有些心中不安。」

  「奴婢明白」王承恩點了點頭：「一會便派人出去。」

  少頃，臨時行宮偏殿。

  三公皆在，朱由檢坐在上首位置。

  「一會午時三刻，陛下就要面見王琦了，」楊漣這幾天日日在王琦面前碰壁，現如今已經有些麻木了：「臣以為，現如今形勢比人強，王琦手握重兵，且名垂天下，無論如何，我等在談判時候，底線便是要保全南京城，保全陛下，以圖後事。」

  這是楊漣等人昨夜商量過的對策，無論如何，都要將南京城和朱由檢保下來。

  不然，大明朝便是真的中道崩殂了。

  「若是他就要南京城呢？」朱由檢以手撐頭，顯得疲累不堪：「諸位愛卿，可有對策？」

  「我南京城還有兩萬餘兵馬，袁可立那裡還有萬餘精銳，」楊漣回道：「陛下也不必如此憂慮！」

  「無論如何，他王琦為了維護表面的穩定，決計不敢弒君，」高攀龍適時開口：「我等可以利用其這個心思，與其周旋，只要將底線維護住，到時候，其他條件，都可以談！都可以商量！」

  楊漣本來是想要和王琦決一死戰的。

  只要見了王琦，楊漣打算一頭撞死在王琦的面前，讓其永背罵名。

  但是楊漣這幾天也想通了。

  與其身死，不如好好活著，和王琦繼續都都斗下去。

  楊漣相信邪不壓正，總有一天，這天下會重新澄清！！！

  「南京城」朱由檢艱難的張開眼睛，目光掃向最後一人：「左愛卿，你覺得呢？」

  「老臣，有些擔心南京城。」高攀龍在昨天崇禎抵達滁州府的時候，就一直有種不妙的感覺。

  崇禎一走，南京城不就是空城一座嗎？

  想起此事，高攀龍就一陣陣的心慌。

  「擔心什麼？南京城自有苟英和袁可立守著，」楊漣一甩袖子，直接打斷了左光斗的話：「左遺之，現在，就是現在，馬上就要去見王琦的時候，不需要再說什麼喪氣話了，我們的底線和計劃已經定下，莫要在這個時候，擾亂軍心了！」

  「陛下，若是南京城陷，老夫以為，就地火拼，殺了王琦！則絕地逢生！！！」左光斗沒有理會楊漣的暴躁，只是看向朱由檢：「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這他可是王琦啊！」朱由檢下意識的覺得，此事不可能成功。

  「微臣自會和吳三桂聯繫，屆時刀兵相向，就算王琦用兵如神，多智近妖，也抗不下這一刀！」左光斗的表情，帶著決死之氣。

  ————

  王琦將會面地點選在了滁州府原知府衙門。

  前廳莊肅，院落寬闊。

  倒是一個會談的好地方。

  正午時分，知府衙門。

  「陛下，請！」

  王承恩用袖子在椅子上擦了擦，扶著朱由檢落座，而後恭敬的端上擦水，前前後後，忙活不止。

  左光斗，楊漣，高攀龍三人聯袂，分別坐在皇帝身後位置，吳三桂則帶領親衛在側護持。

  而此刻，對面桌椅位置，王琦還未抵達。

  十一月份的滁州府，天氣也已經見涼。

  朱由檢已經喝完一泡茶水了，望著對面依舊是空空如也的位置，本就糟糕的心情，越發的沉重。

  「王琦這是什麼意思？將皇上晾在這裡，下馬威嗎？」左光鬥起身，對著一旁的侍衛道：「如此氣度，如何讓人稱尊？」

  「大人，時間還未到，」侍衛顯然並不想理會左光斗，皮笑肉不笑道：「再者，國公爺什麼時候到，也不是我等能夠隨意回答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左光斗眉頭微抖，身子後仰，顯然是要發作了。

  「首席大人到！！！」

  突然，府院外傳來一聲唱名。

  殿內眾人皆扭頭望去。

  一身束裝圓領錦袍，王琦身邊只帶了三個護衛，邁步而來。

  站在門檻邊的左光斗看到了王琦手上所拿的一封密信眉頭微微皺起：真的出事了？

  「讓諸位久等了，」王琦抵達之後，沒有過多的寒暄，更沒有對朱由檢見禮，而是直接繞過桌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的會面，我在知道南京城內，有人登基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安排了，」王琦靠坐在椅子上，望著正襟危坐的幾人，尤其是正中的朱由檢，嘴角帶笑，眸子幽深：「所以，崇禎，我們又見面了。」

  咯噔！

  一瞬間，崇禎的腦海中充斥著湖州藩王府地，王琦當時對自己的警告——只要你聽話，某可以讓你當皇帝！

  「你答應過我！」下意識的，朱由檢脫口而出，幾乎是一字一頓：「作為首席執政，不可言而無信！」

  「我答應你的已經辦到了，」王琦雙手一攤：「現在，是該我收取回報的時候了！」

  坐在朱由檢身後的幾個人，不論是左光斗還是楊漣，幾個人都沒有聽明白，王琦和皇帝這是在打什麼啞謎？

  怎麼會面前，皇帝從來沒有提過此事？

  「朕」朱由檢下意識的開口稱朕，但是在瞄見王琦冰冷的眸子之後，立刻改口：「齊國公，你不能不為天下士子，億萬黎民考慮！若是戰火一起，則是生靈塗炭！」

  「我今天邀請你崇禎過來，就只有一個問題，」王琦搖了搖頭，打斷了朱由檢的話：「隨我去南京城，宣布退位，改大明為華夏國，從此天下無帝！你只需要回答，同意或者不同意！其餘話，不需要再說！」

  「我們還沒有走投無路，南京城還有數萬兵力，天下人心皆在朱家，你王琦有什麼好得意的！若是真的魚死網破，鹿死誰手有未可知！」楊漣一拍桌子，君辱臣死，他是在受不了王琦那種輕飄飄的姿態了。

  好似皇帝在他眼中，是一個隨時可以被廢棄的物件一般！

  更可恨的是，他明明可以當皇帝，卻好似棄之若履，看都不去多看一眼！

  這讓這位飽讀君臣父子之書的楊文孺，異常的惱怒——好似這輩子所有的文章典籍，在王琦那裡，全都是可以扔去茅廁的東西！

  「崇禎，我的耐心可不多，」王琦沒有理會楊漣的犬吠，以手指點了點桌子，提醒朱由檢。

  「我若不同意呢？」朱由檢嘗試直起身子，直面王琦。

  「我本來想給你機會的，」王琦搖搖頭嘆息一聲：「如此這般，太祖皇帝那邊我也好交代了。」

  「你在說什麼？」朱由檢心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南京城，」王琦以手指夾起信封：「今日寅時三刻，諸位安睡的時候，已經陷落了」

  「殺了王琦！！！」左光斗在聽到南京城三個字的時候，直接起身，指著王琦怒吼：「吳三桂，趁此機會，殺了王琦！！！」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左光斗在看到王琦進殿的一瞬間，那封夾在手指上的信，讓這位三朝元老，東林中堅已經絕望了。

  南京城，好似真的陷落了

  但是左光斗不會輕易認輸。

  當初史可法身死時候，左光斗是冷靜的；

  在聽到朱由檢拉攏眾人意圖登基時候，左光斗是冷靜的；

  在被扣滁州府的時候，左光斗是冷靜的；

  但是現在，在能夠出去王琦的最後一個機會面前，左光斗已經忍無可忍了。

  南京城既然已經陷落，那就代表大明朝不遠了。

  左光斗怒起，

  那就讓王琦給大明朝陪葬吧！

  噌的一聲！

  吳三桂已經將腰上的長劍拔出，而起身後諸兵也都做拔劍狀。

  與此同時，王琦身後數十親衛皆上前一步，將王琦護在當中。

  殿內一時間，已經是劍拔弩張。

  「是呀是呀，」朱由檢此時也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近乎於癲狂，頭髮都散亂了起來，指著王琦大喊著：「殺王琦者，封異姓王！封異姓王！！」

  而楊漣和高攀龍下意識的起身，護在朱由檢身側，以防王琦暴起傷人。

  就在雙方動手的最後一秒，

  王琦終於開口了：「退下！」

  王琦一聲令下，令場中雙方持刀人皆停住動作。

  王琦治下，皆是令行禁止。

  而其威望，在南京城諸兵中也是頗高。

  畢竟，當今天下軍武第一人，誰人不知？

  「你們愣著幹什麼，吳三桂，殺了他！殺了他啊！」左光斗手指並刀，指著一旁的吳三桂：「殺父之仇，焉能不報？」

  吳三桂當然恨極了王琦。

  但是現在的局面讓吳三桂也有些猶豫。

  南京城若是真的陷落，那自己還有必要給朱由檢效力嗎？

  向來，吳三桂都是極為冷靜理智著稱，從後世那山海關的吳三桂的所作所為來看，父親亦或者情人，在其心中，遠不如個人前途重要。

  在場中雙方都僵持時候，王琦目光一掃，再次開口，以手點著吳三桂：「吳三桂，你反手一刀，砍了左光斗，楊漣，高攀龍三人！川陝總督，某可以給你一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