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秉性
王守信的府邸位於瀋陽城外，原屬建州一貝勒的三進宅院，豪奢倒是其次，主要是環境幽靜讓王守信很是滿意。
而且王琦一旦回京，王守信也要隨著回京，瀋陽城的宅子也住不了多久，若是院落太大，也不好打理。
「丁兄弟哪裡人？」王守信將丁福帶到前廳，吩咐下人準備酒菜，而後讓人上了熱茶。
天氣陰冷，廳內四處放了銅製炭爐，倒是暖和。
「回大人的話，小的祖上是膠東登州府人，萬曆初年舉家遷入遼東，在遼陽城落腳直至建州興兵，遼陽朝不保夕，才帶著家中老母，還有一個妹妹，遷入寧遠城」
「吾聽秦將軍言，你登城作戰甚是勇武，從遼陽到瀋陽城，無不是以一敵眾，摧城拔寨，一馬當先，先登奪旗，立功頗多，」王守信言語中帶著好奇：「有家學淵源？」
「小的祖父丁龐海原是登州威遠鏢局總鏢頭，後因運鏢途中錯信故友，犯了忌諱，失了押運之物，所以才離開登州府，遠赴遼東，而家中受祖父薰染，自小也學習棍棒槍術，二十餘年，算是粗通。」
「瀋陽城頭，以一敵百，可不僅僅是粗通而已，」王守信抬手，親自給丁福斟滿茶水。
「多謝大人誇讚，小的一介武夫，只懂得聽從上官命令，殺敵而已。」暫時沒有揣摩到王守信的話外之意，丁福只是嘿嘿的憨厚笑笑，沒有說話。
「不必過分謙虛，當日看了瀋陽城戰報，就連國公爺都很是開心，贊了一句，此人可為軍中豪傑，遼東冠勇，就連給朝廷的奏報中，也特意將你放在幾路總兵大人之後」
軍中豪傑，遼東冠勇？
這句話若是其他人說了，那天下人可能一笑置之，無人會記得，但是如果是琅國公親口言之，那麼極有可能在史書留名的啊！
聽了王守信的話，丁福就算是再傻，也知道王守信叫自己過來是想要說什麼了。
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因身著甲冑不好下拜，丁福只能深深一躬，感佩道：「能得國公爺謬讚一句，丁福三生之幸，國公爺若有吩咐，丁福萬死不辭！」
「言重了，言重了！！」王守信見狀哈哈一笑，伸手將丁福扶起，拍了拍肩膀輕聲道：「並不是讓你赴湯蹈火，先坐。」
丁福將心中的激動之情按捺下去，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才重新坐回，但是這次卻是上身挺得筆直，靜待王守信下文。
「想不想離開遼東，跟隨國公爺回京城？」臉上的笑意斂去，王守信沉肅的望著面前的丁福。
王琦回京，秦二寶不能跟隨，所以那天就向其推薦了丁福。
王守信在明，丁福在暗，做起事來，也算是方便一些。
丁福的從軍履歷和祖孫三代的所有詳細記錄其實在三天前就已經到了王守信的桌子上，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根正苗世的農家子弟，這種人，是最為有利於培養和拉攏的。
坐在對面的丁福聽到王守信的話，沒有任何的猶豫和思索，直接斬釘截鐵：「末將願意隨大人回京，不論是隨侍國公爺左右，還是其他吩咐，必盡心為之，為大人掃除障礙！」
不錯，是個懂事的小子。
王守信聞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先不忙答應，提前說一句，回京之後，伱要面對的環境，可能比現在的遼東更艱苦，給你的官職明面上也只能是一個千總虛職，自然，名聲也就更不會顯露了，一句話，貓在暗處，專注於暗處的蠅營狗苟，也許死，也就是在清晨的城外穢物堆里被發現，悄無聲息」
「其餘不論，只有一點，屬下的家人，想必大人會代為照顧，」丁福沒有過問其他，只是對家人放心不下。
「你放心，只要你隨大人回京，明天你的老母和妹子，便會被護送至瀋陽城，秦將軍會代為照顧，」話至此處，王守信眉眼中帶一絲商量的意味：「如果你不放心，你可讓妹子嫁於秦將軍，反正兩人都未曾婚配，有本官為你做媒，你看如何？」
「這」王守信此話一出，終於是讓丁福楞在當場。
一個上午的事情，自己就和遼東總兵成妹婿關係了？自己成了遼東總兵的大舅子？
更別說秦二寶身後的琅國公這何止是一飛沖天啊，直接化身遼東頂級勛貴了。
這一邊，見丁福愣在那裡，王守信端起茶杯，好似不經意道：「本官也有一個妹妹，若是你有意，也可與你牽線搭橋」
「額這決然不可！」丁福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而後便是斷然拒絕。
「哦？」王守信聞言眉頭立刻立了起來，看起來也是心中不喜。
「小的，小的與人有承諾在先，已經和一女子有婚約在身了，」面對王守信的驟然變臉，那股子威勢令丁福有些承受不住，但依然開口拒絕道：「人無信不立，望大人恕罪！」
數日前，遼陽城下，老大哥焦遙死前，曾經拜託丁福照顧家中老小。
這個承諾，丁福可從未忘記，這幾日戰事剛歇，就已經托人向焦家提親，準備迎娶焦遙的妹妹，同時將其家中父母都接到自家府中，方便照顧。
如今面對王守信的好意，丁福自問，除了拒絕，沒有其他餘地了。
「好，你一諾千金，本官也不好強求，那便算了，」王守信笑了笑，滿是欣賞。
這幾天把丁福家譜三代都調查個底掉，自然也清楚丁福準備迎娶焦遙妹子的事情，方才不過試探一二而已。
人才難得，但是秉性更為重要。
現在看來，是個一諾千金的偉丈夫。
「老爺，飯菜已經備好了，」這個檔口，家僕進門向王守信道。
「走吧，喝上兩杯，本官今天當了一回媒婆，心情不錯，這一次可不要在行拒絕了，不然我可真的要翻臉了，」王守信起身拉著丁福，朗笑一聲向著後院走去。
「小的酒量不好，但是陪大人，只有捨命二字！」丁福自然懂得王守信這是在和自己拉近關係的動作。
上位者給你臉，要接著，拒絕一次，他自顯大度不和你計較，但是如果有第二次，翻臉之快，可沒有人會為你求情。
丁福恍惚間回頭望天：陰雲蔽天，遼東要下雪啦。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