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細作

  「現在瀋陽城情況如何？」熊廷弼盯著眼前的探子，不想放過其任何一個細微的神色變化。

  這個探子雖是漢人，而且信件核驗無誤，但是對於熊廷弼這等人物來說，穩妥的前進相對於劍走偏鋒，其更喜歡前者。

  「回大人的話，瀋陽城目前人心惶惶，陷入大亂，和碩禮親王代善突然發難，對著建奴一眾高層舉起屠刀，一夜之間，阿敏身死與阿濟格之手，代善袖手旁觀，而阿敏手中鑲藍旗卻駐兵城外，未曾對城內的血色屠戮做出任何反應，好似一夜之間都變成了聾子和啞巴，而阿濟格此人更是凶厲桀驁，竟然將阿敏府中所有婦孺盡數屠戮，此舉也是引起了中立者的憤慨和恐懼，故而第二天時候，旗主大會召開，代善當眾宣布阿濟格罪名時候，滿堂上下，除了幾個心腹大臣，無一人為阿濟格開口求情，其黨羽勢力很快就被清理最終，代善籠絡了其餘勢力稍弱旗主和幾位年歲稍弱的親王，至於已經成年的濟爾哈朗，毫無志向，對於汗位無任何染指的念想，如今，代善在後金之中，一手遮天，但是其下暗流涌動！」

  熊廷弼眯著眼睛，坐在那裡靜靜聽著面前的使者滔滔不絕的講述，如同將故事一般，將那一晚的血腥和議事大廳的一幕幕講述出來

  末了，刁海好似講的嘴巴有些幹了，瞅了瞅一旁桌子上的茶杯和茶壺，訕笑道：「大人，可否賜一杯水？」

  「嗯，咳咳咳，」熊廷弼輕輕點頭，除了咳嗽兩聲，其臉上也看不出任何喜怒。

  一旁的刁海咕嘟嘟的將水喝完，看了看熊廷弼才笑道：「經略大人，您要保重身子啊！整個遼東都在期盼著您能帶領天兵」

  「說些有用的！」熊廷弼皺著眉頭打斷了刁海的話。

  「您是知道了，瀋陽城苦寒之地，我等漢人更是整日受飢挨餓，還要不時受到那些個旗人，蒙古人，甚至於漢人包衣的鞭打辱罵，來之前，柯大人便說了，說是此行將消息帶出去，則趁著後金內亂，我朝大軍壓境，不日即可光復遼東全境，到時候經略大人您，便是滿朝文武首屈一指的功臣！」

  「柯汝作是這麼說的？」

  「千真萬確！」刁海好似怕熊廷弼不信，立刻賭咒發誓。

  熊廷弼輕輕捂住嘴巴，好似在抑制咳嗽聲，直起身子問道：「若是我大軍壓上，則瀋陽城中有多少漢軍可用？」

  「若是我朝天兵一至，則所有漢卒，皆為臂膀，一呼百應！」刁海聞言立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道：「瀋陽城所有漢人，皆翹首以盼！」

  「吾知道了，吾也明白你的心思，」半晌之後，熊廷弼點了點頭：「你先下去休息吧。」

  「來人！」

  「大人！」門外，親隨的聲音響起。

  「帶這位兄弟去前院休息，好生安置，」熊廷弼擺了擺手。

  「多謝大人，若是大人有問，小的隨時候著，」刁海再次躬身，而後才起身緩緩退走

  不多時，屋內，熊廷弼又是重重的咳嗽數聲，額頭上的汗水清晰可見，數月以來，遼東戰事頻仍，就算是暫時安歇，那也是諸事繁雜，根本沒有時間去休息和調養身子，這些天，不斷地發著低燒，咽喉也是略感腫痛。

  咚咚咚

  屋外，敲門上適時響起。

  「進來吧，咳咳咳，」仿佛知道是誰，熊廷弼隨口應了一聲，便端起茶水咕嘟嘟的灌了下去，好似想要將嗓子裡的異物壓制住。

  嘎吱一聲，袁崇煥推門而入。

  見到熊廷弼略帶蒼白的面容，袁崇煥只是抿了抿嘴，卻沒有說什麼，上官有疾，按理說做下屬的應該慰問兩句，但是這個關鍵時候，袁崇煥卻是萬萬不可能說出什麼臥床養病之類的話。

  滿朝文武都在盯著遼東呢！

  只要熊廷弼稍微顯示出一點點的頹勢，那麼孫承宗，葉向高，徐光啟，或者是拿什麼王化貞都會紛紛上奏，自請出遼東，替熊廷弼把這個活幹了。

  更別說，還有一個超然於整個朝廷的琅國公王琦

  無論如何，有王琦在，遼東任何人當主帥，都不可能不心虛的。

  咳咳咳咳！

  仿佛要把心肝脾都咳出來，半晌之後，熊廷弼才喘著氣緩聲道：「此人，你怎麼看？」

  「明顯是女真派出來混淆視聽的細作，我等不要理會便是，」袁崇煥聞言面露不屑：「那等伎倆，三歲孩童便能識得」

  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

  區區錦衣衛指揮同知，怎麼可能在官方文書中直接分析局勢，力促堂堂遼東經略，掌握數十萬大軍，數百萬百姓性命之人直接出兵，還膽敢說出什麼：天軍一至，一呼百應，漢人皆反的話來！

  他柯汝作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不要等到明天，一會伱就將這個消息告訴秦二寶，也將我們的想法告之，」熊廷弼思慮半晌終究還是決定將這個消息告訴王琦，畢竟這個時候隱瞞軍情，可是大罪。

  至於王琦得到消息之後能不能分辨出來此人是細作這種事情概率太小，熊廷弼也不願意去暗自揣度王琦的心思，直接告之自己的想法便是，他怎麼想，那是琅國公自己的事情。

  袁崇煥先是點了點頭，而後憂心道：「大人，您還是要保重身體啊！」

  「我患病之事，除了府中親信，也只有你知道了，這件事，在遼東之戰結束之前，不允許向任何人透露！！」熊廷弼面色發白，雖然正常人都能看出來這位經略大人病了，但是長久的居於遼東經略位置上，暫時沒有人去猜度什麼。

  「屬下明白！」袁崇煥重重點頭，此事關乎自家前途，袁崇煥自然不會主動戳破，沒有了熊廷弼，那誰知道下一任遼東經略會不會重用自己？

  下面再行商議了幾件事，天色已晚，袁崇煥也起身告辭了。

  庭院中，熊廷弼立於高大繁茂的青松之下，望著頭頂光潔如雪的玉盤，眸中的期盼已經越來越濃了。

  只要堅持一個月，最多兩個月，遼東事畢，則自己回朝之後，絕對可以登閣拜相，甚至於直接坐上內閣首輔的寶座！

  滅國之功，琅國公可比之？更遑論葉向高之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