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漸漸重合的歷史線
轟轟轟，寧遠城的城牆不斷承受著後金步卒一遍遍的轟擊。
五門大炮矗立在寧遠城北門五處防衛關鍵點，經過數日的慘烈攻防戰，城垛口上的鐵鑄弗朗吉大炮已經滾燙通紅，為了給炮管降溫，袁崇煥已經令人不間斷的往鐵鑄炮管上澆築著冷冽的井水。
滋滋滋，井水和鐵鑄鋼管稍有接觸，便直接氣化，成為一縷縷白氣，蒸騰而起。
與此同時，後金騎兵在外圍的漫天箭簇，遮天蔽日，和步兵相配合，攻城雲梯，攻城圓木，高聳入雲的攻城車，從三個方向同時進攻，給予城中防守明軍以近乎於死地的壓力。
僅僅七天時間，寧遠城的死傷已經超過三成，城內已經瀰漫這一股令人絕望的氣氛。
熊廷弼昨日已經將經略署衙移至城北，靠近駐防城門處，同時所有七品官員衙署也都被移至城北處，督戰的同時，也讓寧遠城所有兵卒和百姓都知道，大明朝的經略相公還在，大明朝的文武百官還未放棄這座山海關外唯一重鎮。
此刻，天色蒙蒙亮，後金的攻擊稍息，熊廷弼召集所有五品以及上官員至署衙署衙議事。
「後金此次攻城，大約糾集可近七成八旗兵力，原本松山堡附近的後金騎兵，三天時間，已經全部，移防到了我寧遠城下！攻勢之猛烈，大有決一死戰的意味在裡面，」袁崇煥此刻灰頭土臉，原本的美髯已經在煙燻火燎之下成了猛張飛樣式，官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只能看到胸前位置補子位置的那隻白鷳，依舊是啾啾朝天，器宇軒昂，仔細一看，其補子下方甚至還有灼燒煙火的痕跡。
聽了袁崇煥的話，廳內眾人皆是沉默。
這種情況，在座的都知道滿桂、趙率教等人已經率軍打退了敵人不下二十次的進攻，戰況慘烈至極，攻防轉換極快，饒是眾人久經沙場，也是心神俱疲，肝膽俱累。
「除了十三歲以下孩童，七十歲以上老者，以及殘廢之人，其餘所有男子皆算上，城內還有多少能戰之人馬？」熊廷弼靜默半晌，而後開口道。
此刻端坐於上，這位經略大人與傷痕累累，衣甲殘破的眾人都不同，其仍然是面淨須齊，朱紫袍服依舊一塵不染，頗具重臣威勢。
整個寧遠城，誰都能絕望哭泣以及苟且過活，但是大明朝的遼東經略不行，甚至於和眾人談話時候，熊廷弼的眸子都會下意識的肅然，明亮，毫不畏懼。
「回大人的話，能戰者四萬七千三百餘人，其中遼東兵八千七百餘人，青壯百姓，兩萬餘人，其餘皆是老弱」袁崇煥負責城中防務以及各種資源調配，內城監管，還負責臨時管制糧食和巡查宵禁情況，可以說一人身兼數職，這位前三十餘年碌碌的官吏，這幾天已經完全蛻變成了一個合格的明朝中堅干臣了。
「明日起，城中所有婦孺每日所需口糧減半，全部集中於青壯男子兵卒口中，所有孩童及老叟，口糧亦減半，存於城中鼓樓處，所有城中水源集中管制，所有兵器鐵器，銅製物件，集中管理，城中募集能工匠人，利用所能利用的材料及工具，趕製箭簇」熊廷弼緩緩開口，一項項的宣布著自己的條陳計劃，不疾不徐，面不改色。
說實話，戰時如此做法，並不稀奇，甚至於窮途末路時候，食人肉，分腐鼠者眾。但是袁崇煥第一次經歷這種狀況，聞言還是有些擔心。
「大人，若引起騷亂」袁崇煥眉頭緊皺，開口問道。
「無須留情，盡斬之！」熊廷弼直接開口堵死了袁崇煥接下來的話：「另外，城中所有青壯老弱婦孺殘疾，盡皆按照丁冊每日盤查，任何可疑奸細直接當眾梟首，無須任何審訊！」
言罷，熊廷弼看了一眼擺在桌子上的那柄長劍。
關鍵時刻，寧遠城需以鐵血手段鎮壓之。
這是王琦給自己的臨行建言。
呼重重呼出一口氣。
「滿桂，趙率教」熊廷弼緊接著點了幾位宿將的名字。
「末將在！」
「城北，城東兩處核心防衛，交於你二人，城在人在，城若失，」熊廷弼望著兩位經年宿將：「你等百死莫贖！」
「末將等，身負皇恩，效死而已！」
嘩啦，鐵甲擺動，滿桂、趙率教盡皆拜倒。
話音剛落，轟的一聲巨響從城北方傳來，緊接著便是接連不斷的轟擊聲音那震動之劇烈，議事衙署外面的瓦房牆面竟然被震裂開來，瓦片和枝葉盡數跌落院中。
熊廷弼為了監督以及指揮戰事，將衙署搬到了城邊上，任何攻擊和風水草動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此時廳中眾人皆是一驚，袁崇煥聽那聲音耳熟至極，仿佛想到了什麼，刷的一下臉色煞白。
「發生什麼事？」熊廷弼豁然起身，就要向外走去。
袁崇煥見狀，顧不得腿腳發軟，趕忙起身攔在熊廷弼身前：「大人，外間危險，還是等等吧！」
袁崇煥話音剛落，只聽轟的一聲驚雷宛若在耳邊炸起，震動餘波使得廳內眾人盡皆伏地。
此處，著實離城牆根太近了
「大人！不好了，後金大軍不知從那裡調來了兩尊大炮，照著我城門樓子直接轟了數炮，正在加強工事的盾甲營躲避不及，被炸傷十多人，兩個兄弟當場斃命！」
此刻，衛兵一臉驚慌的跑了進來。
其實不用他說，廳內眾人已經反應過來，方才那是什麼聲音了。
後金不！來自於皮島毛文龍的大炮，出場了！
一瞬間，熊廷弼臉色陰冷至極：「袁崇煥！」
「下官在！」袁崇煥仿佛知道熊廷弼要說什麼，對著熊廷弼一拜。
「一個月之內，把毛文龍給我宰了！」熊廷弼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指著桌子上的長劍：「就用這把劍！」
「元素絕對不會辜負大人的期望！」袁崇煥上前將長劍捧起：「毛文龍，吾必斬之！」
「所有兵將，上城樓！」熊廷弼在衛兵的攙扶下起身，一揮衣擺：「殺建奴，守故土！以此身，報君恩！」
此時此刻，寧遠城外，已經是屍山血海，無邊焦土。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