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買屍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賈蓉這一次出來，可真是漲了見識。他原就知道外面很亂，地方不靖。但沒想到，會亂成這個樣子。
剛出神京城，就遭遇這麼大規模的水寇劫船事件。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仿佛一下子進入亂世了。
這還是天子腳下嗎？
賈蓉懷疑。
可昨晚與樓船水手們閒聊時，他才知道。運河上亂了很久，不是一年兩年，也不是一代兩代。而是從元朝疏通大運河，就有沿岸百姓白天當良民，晚上做水寇的風俗習慣。
而且，那些人大多數是父子兄弟，宗族親人，甚至整個村子一起活動。人數眾多，膽子賊大，連官船也敢劫，甚至有外地入京的封疆大吏被劫殺的案例。
封疆大吏也敢殺？賈蓉吃了一驚。
「不止如此呢。」
有水手笑道，「我聽說，有錢有勢的鄉豪士紳和漕運官兵，也會偶爾偽裝成水寇，去搶劫船隻。」
說完，望著運河水面，不禁搖了搖頭，「這條河，腥臭的很呢。」
「朝廷不管嗎？」賈蓉詢問道。
「怎麼管？」有水手笑道，「漕兵自己都不乾淨。就連坐衙的漕運總督老爺，也要抽成。除非皇上自己當總督，否則根本沒法管。換個人，照樣亂！」
聽了樓船水手們的故事，賈蓉方才了解了大運河血腥的發展史。這才是歷史上最真實的一面。而可能在史書的記載上，卻只有寥寥幾句。最多的，仍是記載大運河貫通南北商業貿易的偉大功績。
在這一刻，賈蓉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歷史，是真實的！」
賈蓉很可能犯了教條主義，把書本上的「歷史」，想像成了真正的「歷史」。卻不知，那真實的歷史，只會比他想像的更殘酷，更血腥！
其實，道理很容易就能想通。
別說古代封建王朝了。便是後世現代社會，老百姓吹噓的太平盛世，也會發生很多的魔幻事實。讓你根本不敢相信，這居然是真實發生的。
「道理我都懂，可還是不敢相信。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古代社會……」
賈蓉握緊拳頭，心頭升起更大的危機感。迫切的想要學會本事，掌握力量，去活的更好，更安全。
不過，與樓船水手們聊天，也不全是壞消息。有人說了一件事，讓賈蓉很意外，也很驚喜。
「買屍？怎麼買？」賈蓉驚詫的詢問著一個樓船水手。
此人方才詢問他，能不能在津門碼頭靠岸的時候多停一會子，讓他把自己兄弟的屍體「買」回來。
然後，便有樓船水手七嘴八舌的說，天亮以後，運河上的漕兵船和撈屍隊就會行動，把運河裡的屍體撈出來發賣。無論是水寇還是商賈百姓，甚至是官人奴才。只要出得起銀子，他們就能給你「撈」出來。
賈蓉聽了很震驚，撈屍賣屍？
再想一想昨晚漕兵船沒出現，今天清晨出來「撈屍」發賣。賈蓉忽然明白了，這踏馬是一條完整的產業鏈啊。連死人的銀子都不放過，這也太狠了！
「買，必須買！」
為了穩定人心和激勵士氣，賈蓉宣布自己掏錢買屍，絕不讓兄弟們跟著他葬身魚腹，死無全屍。
樓船水手和寧府小廝聽了，又是一陣感動，對賈蓉忠誠度更高了。
於是，賈蓉率領寧府小廝上岸採買喪葬品的時候。同樣有樓船水手行動，拿著賈蓉給的銀子和寧國府的官牌，去尋漕兵和撈屍隊買屍了。
在津門碼頭多停靠了大半天功夫，突然有漕兵船靠近，把昨晚戰死的樓船水手和寧國府小廝屍體抬到了奠船上。
還真把屍體買回來了，一具沒少。
「將軍，要漕船護衛嗎？」就在這時，那個漕船把總拱手上前，滿臉堆笑的提出一個要求。
賈蓉愣了一下，旋即看到漕船把總臉上的貪婪之意，似乎明白了什麼，徑直問道，「多少錢？」
漕船把總嘿嘿一笑，攤出五掌晃了晃，「不多，卑職護送將軍一個河段，擔保無人敢侵犯，只須500兩銀子。」
500兩！
賈蓉捏緊了拳頭。
別看賈蓉在寧國府里揮金如土，可那些是什麼人？不是宦官太監，就是世爵勛貴，打交道沒銀子可不成。而他昨晚賞賜的「撫恤金加倍」，看似不少，卻也是樓船水手和寧府小廝的賣命錢！
500兩銀子，真不少了。
關鍵是，他只護送一個河段。而整條運河，還剩6個河段才能進入江南。這一路護送下來，就是3000兩銀子。
去找戴權買個正五品的龍禁尉才1200兩銀子。花了3000兩銀子，就能讓太上皇下旨封他從三品武職游擊將軍。而賈蓉只想護送靈船下江南，卻也得掏3000兩銀子！
還有天理嗎？還有法律嗎？
這大運河，還是不是大周朝廷的地盤了？我一個世爵勛貴子弟，堂堂從三品游擊將軍，寧國府後人，憑啥要受這個委屈？
「那就辛苦張把總了。」
賈蓉含笑點頭，旋即拿了500兩的銀票給張把總。
經過短暫的沉吟思考，賈蓉決定花錢買平安。
固然，他可以拒絕。但經歷這次劫船事件，讓賈蓉明白歷史的殘酷性。所以，賈蓉告誡自己，千萬不能浪，別仗著金手指和上百個精壯手下，就狂妄自大，覺得能應付所有的危險。
看看賈薔的下場罷。
一枝不知是誰射來的流矢，就能讓他瞬間失去生命。
「不辛苦，不辛苦。」收了銀票，張把總眉開眼笑，旋即從奠船上下來。待奠船起航後，就有兩艘漕船左右護衛。白天打著旗子，晚上懸掛燈籠，把奠船從北運河送入南運河。
進入南運河，張把總與下一個漕船軍官交接，過程很順利，賈蓉又花了500兩銀子，送入魯運河。
就這樣，一路花錢，一路平安，又經歷中運河、裏運河，終於進入江南運河。
江南運河全長224千米，溝通了長江與太湖水系。進入江南運河後，兩岸風景煥然一新，饒是秋寒，卻綠意不減，運河上百舸爭流，十分繁華熱鬧。賈蓉的這條奠船，下了揚州城，進入長江拐個彎，先路過鎮江城，最終到達了一座石頭城。
金陵，到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