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偶遇

  「天貺安康。」賈蓉早已聽見動靜，此刻閉著眼假寐。聞聲睜開眼，瞧見梅香妝扮一新，不禁眼睛一亮，突然伸手把梅香摟入懷裡。

  「爺，別鬧了，待會子要醒老爺太太呢。」

  梅香嬌笑著跌入錦帳里，唇上的朱紅口脂被賈蓉偷吃了一口，卻沒生惱意，反而溫柔的勸說著。

  「好。」賈蓉點頭，從秋香色織錦緞被裡鑽出來，穿上靸鞋，走到中廳里準備洗個熱水澡。

  昨夜一番廝鬧，身上味道重了些，今天還要見人呢。

  須得重新梳洗裝扮一番。

  浴桶里水汽蒸騰，畫眉等六個丫鬟，把熱水倒入浴桶里，梅香拿了薰草雜和各種香料的湯丸丟入熱水裡，不一會就化開了，瀰漫起馥郁香氣。與昨日洗澡的情形又是不一樣。

  接著，梅香伺候賈蓉洗澡。

  她拿了個玻璃瓶，倒出一點荼蘼露，給賈蓉細細搽洗頭髮。

  這是宮廷貢品，極為珍貴。

  據說出之西夷，在東南諸夷各國盛行，是貢品單里的稀罕物。賈府因為與粵海將軍有舊，才花大價錢買了幾瓶。即使賈蓉這樣的主子，也只有在盛大節日時，才會倒一點來搽洗頭髮。

  頭髮洗乾淨，接著拿五患子澡豆搽洗身體。

  這是五患子搗和麥面或豆面搓成的澡豆，有殺菌的效果，是大周朝上流貴族的高級洗滌品之一。

  梳洗完畢，賈蓉走出浴桶，被梅香拿軟布條細細搽洗水珠，保證身體表面乾爽。然後給他換了套汗褂和小衣，再走到鏡台前妝扮起來。

  綰髮，修眉，敷粉。

  梅香縴手溫柔，每一道程序都極為細緻認真，給賈蓉帶來極大的享受。

  是的，古代男子也敷粉畫妝。

  就像現代男子偶爾也使用化妝品一樣，凡臉上有風刺、粉刺和雀斑，古代男子也會敷粉掩蓋了。

  當然，與後世女裝大佬類似的「服妖」另算。他們就算沒缺陷，也會打扮的很妖艷，彰顯自己另類獨特的精神世界。

  賈蓉十六歲，雖然生得俊俏風流，但「瑕疵」是有的，往日也敷粉。

  可今日，梅香卻驚訝了，只見賈蓉皮膚紅潤透亮，非常的飽滿有光澤。額頭上的幾粒風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讚嘆了幾句後，也只以珍珠粉簡單敷了敷稜角線，使得賈蓉的面孔愈發立體。

  「爺，您今兒氣色卻不錯。」

  梅香嬌笑，稱讚了一番賈蓉的英俊相貌，然後走到箱籠里，翻出幾套衣服給賈蓉搭配著。

  今日要去東平郡王府赴約，梅香給他配了套騎裝：頭戴束髮網巾，身上穿丁香色窄袖貼里和鴨青色罩甲，腰佩金鑲玉絛環及大紅挑金線茄袋和刀箸叉三事。

  身材筆挺，面孔英俊，舉止行動間，透露出濃濃的英武之氣。

  衣裳顏色清爽，宛如一個漂浮著的瓜果冰盆，透著絲絲涼意。

  讓人一眼就能留下深刻印象。

  「這是誰家哥兒，怎恁的俊俏！」就在這時，孫嬤嬤和春桃穿戴完畢，走入里廳看見賈蓉的裝扮不禁眼睛一亮，滿臉歡喜的道恭喜。

  「都是梅香搭配的好。」

  賈蓉笑了笑，站在一面玻璃穿衣鏡前，讚嘆著梅香的手藝。

  「原大爺就生的比旁人俊俏。你叫后街的茂哥兒穿了，豈不是沐猴而冠？那可真是笑死人了。」孫嬤嬤吹捧著，拿后街的賈茂來取笑。

  賈茂是賈家第五代，與賈蓉同輩子弟，可生得醜陋，在賈族裡是出了名的。

  賈蓉卻皺了皺眉。

  賈茂再怎麼樣，那也是姓賈的主子，與他是同輩子弟。孫嬤嬤一個奶子，取笑賈族子弟，不禁讓賈蓉暗暗蹙眉，覺得她多少有些不知禮數了。

  更何況，那賈茂家境貧寒，也因為容貌醜陋，所以性格孤僻，卻是在義學裡勤奮苦讀的「讀書種子」。

  賈蓉十分欣賞他，把他當做自己的「預備役人才」，如何能讓人取笑？他不悅道，「媽媽自重。茂哥兒讀書不錯，是族裡的梓木之才，如何能拿他來頑笑。」

  孫嬤嬤看見賈蓉不悅，連忙打了自己一個耳刮子，訕笑道，「大爺說得對，是老婦誑言了。」

  春桃看見這一幕，心裡十分解氣，不禁暗暗偷笑。梅香卻提醒道：「爺，該去醒老爺太太了。」

  霎時間，屋裡的微妙氣氛化解，賈蓉「嗯」了一聲，走到孫嬤嬤身邊牽起她的溫軟玉手，安慰笑道：「媽媽放心，今兒從東平郡王府里回來，我就再去向老爺說一說恆哥兒的事兒。」

  孫嬤嬤鬆了口氣，連忙堆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恆哥兒這輩子都記著大爺的好，該給大爺供長生牌位才是。」

  賈蓉笑了笑，緩步出了院子，沿夾道直奔寧安堂。

  照例是駐足、通報、等待。

  賈蓉原以為，以賈珍的性格，今天不會讓他進去。但是可能天貺節的緣故，賈珍居然允許了。

  「兒賈蓉給老爺請安，老爺天貺安康。」

  賈蓉見了賈珍，照例屈膝半跪給賈珍請安恭喜。

  「天貺安康。」

  端坐上廳的賈珍，接受了賈蓉的祝賀，然後便把他轟出來了。似乎是擔心賈蓉再說孫恆進上四房當值的事兒。

  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進賈珍的心裡，讓他一晚上沒睡好覺。

  要不是今兒天貺節，不接受兒孫祝福的話會不吉利，他根本懶得見賈蓉。

  ******

  從寧安堂出來，賈蓉再去醒尤氏。

  「兒賈蓉給太太請安，太太天貺安康。」

  在尤氏屋裡，賈蓉是另一番待遇。

  尤氏含笑接受了他的恭喜，請坐了，又讓銀蝶、炒豆給他奉茶。

  然後仔細詢問帶去東平郡王府的廚子、庖具和蔬菜瓜果全都準備好了沒有，賈蓉一一回復了，方才起身告辭。

  從尤氏院子回來，賈蓉吩咐梅香擺飯。

  早膳的分例是九道，什麼羊肉炒、豬肉炒黃菜、兩熟煎鮮魚、蒸豬蹄肚、煎爛拖齏鵝。饒是賈蓉飯量見長，也不禁眼角一跳，感覺太油膩。

  這也太硬核了！這是早飯嗎？！

  怪不得原著里的小姐丫頭們，動不動就另外塞錢給廚房炒素菜吃。這麼吃下去，誰不感覺油膩，全都得三高。

  此時，賈蓉也突然理解了原著里經常提及的「飢餓療法」。

  「官中提供的分例膳食，雖然提高了主子生活水準，可是太過油膩了，不符合現代葷素搭配的營養學標準。

  「另外——」

  賈蓉眼睛裡精光閃爍，暗暗想道：「這種分例方式也浪費太多了。只我一個人的分例菜就能養活梅香、春桃、畫眉等八個丫頭。她們卻依然每日有分例菜。廚房自然而然就會以公肥私，貪污剋扣，節省下一大筆錢糧裝進自己口袋裡。

  「具體表現，只看原著第六十二回，秦顯家的奪了大觀園廚房管事，便立即打點林之孝家的禮：

  「悄悄的備了一簍炭，五百斤木柴，一擔粳米，在外邊遣了子侄送入林家去了。

  「又打點送帳房的禮，又預備幾樣菜蔬請幾位同事的人。

  「我欲改革寧國府，開源節流，這廚房便是一個試點。只把府里的分例菜刪刪減減，就能節省下一大筆錢糧。」

  賈蓉念頭浮沉，手上卻不停，吃了幾口雞鴨魚肉，又吃了一碗熱騰騰的紅稻米粥，並一碗筭子面（蒜拌麵）。然後拿幾杯清茶漱口，口裡含了塊曬乾的梅子清新口氣，方才準備出門。

  結果，剛一出門，就瞧見賈薔穿著一身藍走來。

  「大哥哥，天貺安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