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王猛謁楚
司馬纂舉家自焚,也標誌著涼州叛亂徹底平定,此時,河西的胡人部落,不分族群,都在向著姑臧進發,這註定將是一場屬於河西各族的盛會。
有道是,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并州,晉陽。
虞國君臣正在召開朝會,而身為皇帝的苻健卻是心不在焉,只盼著快些結束朝會,能夠前往東海王府探望苻雄。
誰也不曾料想,此前還生龍活虎,與苻健謀劃著名進攻代國的苻雄居然會突然病倒,而且病情在短時間內惡化,已經臥床不起。
正當朝會已經臨近尾聲的時候,一名宦官神色驚慌的走了進來。
「陛下!東海王世子在殿外求見。」
苻健儘管內心焦躁、不安,卻強裝鎮定道:
「宣。」
然而,當苻健看到年僅十七歲的苻堅身穿孝服,走進正殿,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只覺腹中翻湧。
不等苻堅報喪,苻健一口鮮血噴出,當眾昏厥過去。
「陛下!」
「父皇!」
「御醫!快喚御醫!」
苻健從昏迷中醒來時,已是黃昏。
當他來到東海王府,等待他的,只有苻雄冰冷的屍體。
苻健坐在榻前,握著苻雄已經僵硬的手,責怪道:
「元才!阿兄特意來看望你,你怎麼還在假寐。」
說著,苻健心知喚不醒至親的兄弟,不由放聲大哭,看上去是那麼的無助,沒有半點帝王的威儀。
就連生性暴虐的太子苻生,也因為叔父之死,流下兩行熱淚。
可惜苻洪看不到這一幕,否則,定能解答他的疑惑,真到了悲傷的時候,哪怕眼睛瞎了,還是會流眼淚。
苻生年少時,不受祖父喜愛,甚至苻洪還逼迫苻健將他殺死,若不是苻雄求情,他哪能活到現在
如今苻雄病死,苻生又怎能不為之悲傷。
許久,苻健終於哭幹了眼淚,他看著苻堅,難掩疲憊地問道:
「堅頭,你的父親臨終時,是否留下遺言?」
苻堅表字永固,堅頭是他的乳名。
「陛下,家父臨終之前讓我轉告陛下,如今桓熙尚在涼州,王猛已經引兵東出,慕容恪又率軍南下,與梁、楚對峙,正是上天賜給大虞開疆拓土的大好時機。
「拓跋寔君、拓跋斤叛亂在即,還請陛下以大事為重,不要因為家父離世,而廢棄機遇。
「否則,家父即使身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安息。」
苻堅哽咽道。
苻健聞言,心情更是難以平復,他悲嘆道:
「這是上天不想讓我平定四海呀!否則,它為何這麼急著要將我家元才帶走。」
眾人聞言,無不傷感。
翌日,苻健頒下御旨,追贈苻雄為魏王。
又賜東海王府東園溫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緋練百匹、絹、布各五百匹、錢百萬,谷千石,以助喪事。
葬禮的規格,參照東漢東平獻王劉蒼,西晉安平獻王司馬孚。
世子苻堅承襲東海王爵位,苻健將苻堅喚來宮中,拜他為龍驤將軍,勉勵道:
「伱的祖父(符洪)仕於趙國,曾經獲此封號,今日朕以你為龍驤將軍,對你寄予厚望,你當以此自勉,不可玩物喪志,心生懈怠!」
苻堅激動道:
「微臣雖死,不敢讓父祖蒙羞。」
胡人是沒有守孝三年這一說法的,十七歲的苻堅就此步入仕途。
而苻雄的庶長子苻法,則別封清河郡王。
其餘諸子,也各有賞賜。
苻雄的嫡次子苻融封安樂王,然而苻融三次上書請辭,苻健只得作罷,但還是將苻融養在身邊,視如己出。
嫡三子苻雙獲封趙公,庶幼子苻忠為河南郡公。
苻健對苻雄的感情,從給苻雄子嗣的封賞之中就能窺見一二。
正如苻雄臨終所言,如今正是虞國積極進取的最好時機,苻健也沒有繼續沉浸在悲傷之中,如今拓跋鮮卑內亂將起,他已經做好了出兵代國的準備。
當苻氏正為苻雄舉喪之時,王猛、鄧羌統率三萬戰兵以及同行運輸物資的一萬州郡兵,已經抵達了弘農郡宜陽縣(今河南宜陽縣西南)。
此地,距離河南郡新城縣(今河南伊川縣西南)不足百里。
與桓熙進攻張遇的路線不同,王猛並沒有選擇由曹魏函谷關東出。
而是聽從桓溫的吩咐,在經過弘農縣後,轉道朝著東南方向的黽池縣進發,而後沿著洛水行軍,與桓溫在洛陽盆地南側的新城縣會師。
河南,洛陽。
慕容垂帶著一支軍隊無功而返。
「阿干,梁軍雖以步兵為主,軍中僅有哨騎,但他們過于謹慎,我始終找不到破綻。
「由於楚軍正在逼近,我擔心遭遇兩面夾擊,只得暫時退了回來。」
慕容垂無奈說道。
此前,慕容恪在洛陽分兵,由慕容垂獨領一軍西進,伺機伏擊梁軍,可王猛行軍謹慎,總會有大量的哨騎在前方開路。
眼見桓溫的大軍也在逐漸靠近,慕容垂找不到機會,只能選擇班師。
慕容恪對此並不在意,寬慰道:
「這本就只是稍作嘗試,假使王猛真的如此大意,桓熙也不可能對他委以重任。」
慕容垂點點頭,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
「如今王猛抽調精銳東出,難道就真的不怕苻健趁機進攻關中?」
慕容恪笑道:
「關中易守難攻,此前苻健統率五萬大軍南下,也不曾奪取高王城,想必,王猛也是倚仗著高王城的險峻,因而有恃無恐。」
慕容垂嘆息道:
「關中、河東,皆為形勝之地,四塞之國,取之何其難也。」
慕容恪聞言,頷首道:
「苻健與桓熙結怨頗深,可與之交好,不可為敵。
「桓熙不取河東,則難以進圖中原,苻氏坐擁河東,對於我們來說又何嘗不是好消息。」
慕容垂展顏笑道:
「阿干所言甚是。」
永和十年(公元354年)八月十二,中秋前夕,臨近桓熙在姑臧會盟河西各部的日子,梁軍也終於在王猛、鄧羌的帶領下,來到了新城縣。
桓溫站在城樓上,眺望著城外隊列齊整森嚴的梁國三萬戰兵,對身側的郝隆說道:
「觀其軍陣,井然有序,軍士進而不亂,可見王猛帶來的都是精銳呀!」
郝隆對此深感贊同,他道:
「涼州叛亂,聲勢浩大,世子僅率萬餘騎兵西征,卻為楚公留下三萬精兵,隆竊以為,世子孝心可嘉,足為表率。」
郝隆是桓溫的幕僚,因為門第不高,雖有博學之名,起初卻不受桓溫的重視,被桓溫安排在護南蠻校尉府,擔任參軍一職。
某次宴會,桓溫讓眾人飲酒賦詩,如詩不成,則罰酒三杯。
郝隆以蠻語作詩,引得桓溫疑惑,郝隆趁機抒發自己的不滿:我千里迢迢前來投奔你,卻只能做一個南蠻參軍,為什麼不能以蠻語作詩。
桓溫由此對郝隆另眼相看,在考察過他的才能之後,將郝隆調入了大司馬府,雖說還是擔任參軍,但大司馬的參軍與護南蠻校尉府的參軍又怎可同日而語。
今日郝隆稱讚桓熙為孝子,簡直說到了老奴的心坎里。
桓溫忍不住笑道:
「都是我家夫人教導有方。」
說著,桓溫對眾人道:
「諸位,援軍遠道而來,何不與我出城相迎。」
將佐們紛紛稱是,跟隨桓溫走下城樓。
人群中並沒有出現袁宏的身影。
那位此前當眾冒犯桓溫的記室參軍已經被免職,袁宏早早收拾行囊,去了建康謀生。
王猛眼看城門緩緩打開,隨即有數十人徒步而出。
為首者姿貌偉岸,王猛心知必是桓溫無疑,當即喝令止步,留下鄧羌統率將士原地等候,自己則翻身下馬,快步迎了上去。
王猛當先問道:
「可是楚公當面?」
桓溫頷首撫須道:
「正是老夫。」
確認了來人的身份,王猛上前行禮道:
「下官拜見楚公,有勞楚公遠迎,猛不勝感激。」
「景略無需多禮。」
桓溫扶起王猛,仔細打量幾眼,而後朗聲笑道:
「我常聽熙兒提起景略,對你讚賞有加,感慨沒有你王景略的輔佐,關隴就不會有今日的繁盛。
「老夫久仰景略大名,故而,今日你我雖然只是初見,但又好似舊友重逢。」
王猛聞言,不由心道:楚公與梁公果然是一對親父子,待人接物,都能使人如沐春風。
「梁公以國士待我,我不過是盡忠職守罷了。
「況且關隴興盛,皆因梁公廣施惠政。
「梁公推功於猛,只不過是謙遜之詞,當不得真。」
桓溫聽他這般說,心中更生好感,隨即為王猛引見麾下將佐。
眾人見禮過後,王猛隨桓溫入城,而梁軍則由鄧羌安排紮營。
接風宴後,桓溫提出要與王猛秉燭夜談,王猛自然也不會拒絕,他正需要一個機會讓桓溫了解自己的才能,等到上了戰場,桓溫才會重視他的意見。
當夜,二人徹夜長談,交談的話題並不局限於眼下與燕國的戰爭,從治國理政,到行軍作戰,王猛的一言一語,都能引起桓溫的共鳴,使他大受啟發。
今天有事情耽誤了,更新晚了,對不起。
下一章在晚上十二點,凌晨還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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