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後繼有人
司馬興男興致勃勃地跟隨桓熙來到椒房殿,由於進入秋季,天氣轉涼,桓熙自然不可能繼續再讓謝道韞住在清涼殿裡。
椒房殿內,臨近產期的謝道韞行動很不方便,但她見著婆婆進門,還是艱難地撐腰起身,想要行禮。
司馬興男如何肯受,她趕緊制止,說笑道:
「令姜!快快坐下,如今你可比老身更要尊貴。」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桓溫、桓熙都是跳脫的性子,桓溫甚至一大把年紀了,還去拿彈弓捉弄劉惔,司馬興男又怎麼可能是個嚴肅的人。
謝道韞只得坐下,她道:
「舅姑莫要戲弄我了,在舅姑面前,道韞怎敢妄自尊大,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司馬興男卻半點沒有將這種事情放在心上,她笑道:
「你呀,就要緊的是要保重好身體,順利誕下我們桓家的嫡長孫,就是我們家最大的功臣。」
桓熙見狀,擔心給到謝道韞壓力,插嘴道:
「母親說的什麼話,就算這一胎是個女兒,那也是好的,將來我與令姜再為你抱一個孫兒便是。」
司馬興男卻狠狠瞪他一眼:
「呸呸呸!莫要說這種晦氣話。」
說著,她看向謝道韞的肚子,笑道:
「依老身看,這一胎一定是個男孩。」
不僅是司馬興男,就連謝道韞自己,也都期望這一胎能是男孩。
桓熙並非重男輕女之人,但他內心也希望謝道韞能為自己誕下嫡長子,以安麾下將佐之心。
他見謝道韞臉色如常,於是戲謔道:
「起初我也沒有把握究竟是男是女,但母親今日來了,令姜腹中必是男孩。」
司馬興男與謝道韞好奇地看向桓熙,司馬興男疑惑道:
「熙兒這是什麼說法?」
桓熙笑著稱呼起了母親的閨名:
「興男來了,豈不是吉兆?」
雖然笑話夠冷,但謝道韞還是配合的笑了笑,司馬興男惱道:
「好呀,竟敢拿為娘的名字說笑了。」
可是轉念一想,父親晉明帝為自己取了這個名字,母親庾皇后便接連誕下兩個兒子,即晉成帝司馬衍、晉康帝司馬岳,說不定還真有說法。
司馬興男自己也跟著樂了起來:
「老身這一趟倒也沒有來錯,給伱們夫婦帶來了吉兆!」
她在椒房殿裡與謝道韞說了好一會話,見謝道韞精神有些睏倦,便與桓熙暫時離開。
走出椒房殿,桓熙突然說道:
「母親,孩兒不想將自己的兒女送去江陵。」
司馬興男皺眉道:
「為何?莫非你是擔心為娘不能替你管教好他們?」
桓熙心道:原來母親您也知道。
但他嘴上卻說著:
「我自從離開江陵,沒有一天不在思念母親。
「推己及人,我想,等我的孩子稍稍長大,也會朝思暮想他的母親。」
司馬興男聞言,沉默良久。
桓熙、桓濟兄弟二人來到長安,她又何嘗不是對他們日思夜想。
一想到自己將孩子帶走,桓熙也會遭受這樣的相思之苦,司馬興男終於還是答應下來:
「知道了,你自己將孩子留在長安撫養吧,不讓老身帶去江陵,老身還不用替你操這份心,落了個輕鬆自在。」
司馬興男話是這樣說,但心裡還是有幾分失落。
隨後母子二人又去了一趟玉堂殿,在那裡恰巧撞見了司馬道福。
司馬興男此時並不知道司馬道福與桓濟夫妻感情不和一事,與堂妹兼兒媳的司馬道福有說有笑。
二人說了一會,為了不打攪李媛休息,便要離開,桓熙見狀,也與李媛說了幾句話後,一同出門。
離開玉堂殿,桓熙又向司馬興男告辭。
司馬興男看著桓熙急匆匆離去,疑惑道:
「熙兒走得這般匆忙,莫非是軍府有要事等著他去處置?」
司馬道福便略帶醋意道:
「舅姑有所不知,兄伯前些時日得了一位美妾,正是愛不釋手的時候。」
司馬興男顯然是在路途中與消息錯過了,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仔細詢問過才知道,謝道韞張羅著,為桓熙納了張遇的繼母為妾。
只是司馬興男對待桓熙納妾的態度,與對待桓溫截然不同,她笑道:
「聽你這般說,老身就放心了。」
她還真擔心謝道韞是個妒婦,管著自己兒子,不許他納妾。
桓熙離開玉堂殿,果真是直奔韓嫣所在的住處,這段時日,他可算是食髓知味,白天總會抽出時間,與韓嫣歡好,但夜裡則不會在她房中留宿,而是睡在椒房殿或是玉堂殿,陪伴有孕的妻妾。
只不過他們總是分床睡,以免桓熙一個不注意,傷到了腹中胎兒。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司馬興男來了長安三天,也大致熟悉了這座城池。
本該是合家團圓的時候,但她卻不曾思念遠在江陵的桓溫。
倒也不是司馬興男的心裡沒有老奴,而是兒媳謝道韞好巧不巧,就在今夜破了羊水,司馬興男一顆心都牽掛在了謝道韞身上,哪還顧得上桓溫。
桓熙原本在未央殿裡與將佐們宴飲,來了興致,也曾親自下場,橫槊賦詩。
可謝道韞身邊的婢女匆匆來報,桓熙哪還坐得住,留下眾人,快步趕去了椒房殿。
王猛、權翼等一眾心腹此時也沒有了歡宴的心思,都在焦急地等待著椒房殿傳來的消息。
桓熙來到產房外,只聽見謝道韞聲嘶力竭的嘶喊,他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額頭直冒冷汗,仿佛是他在經歷生育的痛苦。
司馬興男安慰道:
「熙兒莫慌,令姜必能母子平安。」
桓熙聞言點點頭,但這是謝道韞的第一胎,自己著實為她捏把汗。
司馬興男此時注意到有人為桓熙送來幾個奇怪物件,詢問此物作用,桓熙解釋道:
「這些都是孩兒提前找人做好的產鉗,若是遇到難產,可以試試能否將胎兒夾出來。」
司馬興男聞言,訓斥道:
「實在晦氣,怎麼可能會難產,你莫要在此說些這種胡話。」
桓熙趕忙閉上了嘴。
在後世,產婦遇到難產,大不了將順產改為剖腹產,但在古代,極易出現一屍兩命的情況,桓熙也是為了有備無患,才提前讓人打造了四把產鉗。
即低位產鉗、中位產鉗、高位產鉗、後出頭產鉗。
桓熙已經有計劃的在關隴地區推廣產鉗輔助孕婦分娩嬰兒的技術。
而此時正在為謝道韞接生的穩婆,也是提前接受過產鉗輔助分娩的培訓。
以桓熙對妻妾的重視程度,怎麼可能會疏忽這件事情。
李媛聽說消息,也被人攙扶了過來,但順產胎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桓熙擔心李媛受涼,還是命人將她送回了玉堂殿。
許久,夜色已深,未央殿依舊燈火通明,眾人不曾離去,都在此等候消息。
而桓熙聽著謝道韞的嘶喊聲略發微弱,也不由方寸大亂。
他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產房外來回踱步,看得司馬興男心煩意亂。
終於,在產房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之後,再也沒有了謝道韞的哀嚎聲。
所有人的心都給提到了嗓子眼,正當桓熙準備不顧一切衝進產房,想要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情的時候。
一聲嘹亮的啼哭聲劃破了長夜的寂靜。
司馬興男高興地如同一個孩子:
「生了!熙兒!生了!」
但桓熙依然不敢掉以輕心,他還在擔心謝道韞的安危,直到穩婆抱著襁褓中的嬰孩出門,喜笑顏開道: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母子平安!」
這一刻,桓熙如釋重負,正當他想要上前看一看自己的孩子,但司馬興男比他更快一步,提前從穩婆手中抱了過去。
看著懷抱里皺巴巴的小孩,司馬興男特意確認了他的小辣椒,笑得心花怒放。
桓熙見狀,沒有與她爭搶,而是先往產房看望謝道韞。
謝道韞此時正虛弱不堪的躺在榻上,她見桓熙進來,強撐笑容道:
「妾身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桓熙撫著她的臉頰,深情道:
「哪怕你頭髮白了,牙齒掉光,也是我桓熙的結髮妻子。」
說著,他感激道:
「謝謝你,令姜。」
謝道韞欣慰地笑道:
「那也是妾身的孩子。」
二人說話間,司馬興男抱著嬰孩進門,給謝道韞看過幾眼,就催促著要趕走桓熙,讓他莫要打攪謝道韞休息。
司馬興男將嬰孩遞給桓熙,說道:
「快帶著我們桓家的嫡長孫去未央宮露個面吧。」
桓熙接過孩子,看向謝道韞,徵詢她的意見。
謝道韞含笑點頭,桓熙這才離開。
此時,未央殿內的將佐們早已得知消息,正在舉杯相慶。
當桓熙抱著孩子出現在眾人面前,所有人都起身,爭相一睹世子的真容。
只是剛出生的孩子,差不多都是一個模樣,皺巴巴的,很難看。
但偏有許多人,非得說這孩子肖父。
當然,這些都是恭維話。
桓熙將嫡長子逐一遞給眾人摟抱,將佐們無不受寵若驚。
嬰孩在眾人手中轉了一圈,這才被桓熙抱了回來,桓熙看向王猛、權翼,笑道:
「先生、子良,等他年歲稍長,就要勞煩你們二人與我一起管教他,前人辛苦創業,總不能毀在他的手上。」
王猛自是激動不已,而權翼完全沒有想到桓熙會點自己的名字,更是情難自已,淚如泉湧。
二人發誓,必會好好教育世子。
作為嫡長子,又被桓熙託付給王猛、權翼管教,其世子地位從一出生起,就已經確定。
除非此子實在愚鈍,一如西晉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以及分不清豆麥的桓熙四弟桓禕。
否則,有王猛、權翼的管教,再怎麼樣,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桓熙又看向殿內的其餘將佐,說道:
「如今天下未定,我將征戰四方,不可能一直陪在他的身邊,諸君都是他的叔伯長輩,若是他年少頑劣,你們也得為我規勸他。」
眾人欣然應諾。
王猛又問起世子的名字。
桓熙還沒想好,他打算先為兒子取個乳名,沉吟道:
「今夜恰逢滿月,不如喚他為阿滿。」
阿滿無疑是一個不錯的乳名,表示可愛之意。
實際上,關於曹操的乳名,也有阿滿、阿瞞兩種說法。
眾人紛紛稱讚,認為這個乳名起得好,鄧遐在心裡嘀咕道:
『既是滿月,為何不叫阿月。』
此時夜色已深,將佐們告辭離去,人人面帶笑顏。
對於征東大將軍府的所有親信將佐來說,阿滿的誕生,無疑都是一件喜事。
桓熙抱著阿滿回到椒房殿,此時謝道韞已經睡下,他只得把孩子交給早就備好的乳娘。
古代的士族女子,身嬌肉貴,她們之中許多人就算生完孩子,自己也才十五六歲,不知道怎麼照顧嬰孩,又哪能頻繁起夜。
同時,長期母乳餵養有可能會導致胸部變形。
而想要母乳充足,又必須大魚大肉補充營養,極易出現身材走樣的情況。
因此,在士家大族之中,很少會有婦人親自餵養自己的孩子,而是雇來身世清白,身體健康,又剛好是生育第一胎不久的婦人,前來家中充當乳娘。
古人認為剛生育第一胎的婦人,奶水營養最高。
謝道韞自然也不用親自去餵養阿滿,桓熙早就精心挑選了乳娘。
送走了阿滿,桓熙回到椒房殿,他知道謝道韞精疲力竭,此時睡得香甜,自然也不會打擾了她,輕手輕腳來到另一張床上躺下。
看著窗外的滿月,桓熙久久難眠,在河套草原認了三個義子,又自作主張將張遇視為繼子之後,他終於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內心著實激動。
他輾轉反側,直到後半夜,精神疲倦了,這才沉沉睡去。
翌日,長安城裡處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而未央宮裡更是洋溢著喜慶的氛圍。
桓熙又給自己放了三天假。
有王猛在,桓熙能夠放心將日常的瑣事交給他來處置,除非是遇上軍國大事,否則無需桓熙過問。
新生的嬰孩睡眠長,很少有醒著的時候,但桓熙還是樂此不疲的看著熟睡中的阿滿。
當然,這樣的新鮮勁總有盡頭,三天假期之後,桓熙的新鮮勁過了,也隨之恢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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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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