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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上天入地的趙佶
劉延慶父子領著兵護著趙佶一行人，倉皇南逃。
王黼、白時中等宰相官員，或坐馬車，或騎驢，或邁開雙腿，跟著御駕一路南下。蜿蜒數十里，到處可見坐在地上喘氣的官吏，朱袍、青袍都有。
「不跑了，跑不動了。累死我了。」
「直娘賊的，憑什麼他們坐車騎馬，老子卻要兩條腿跑。」
「驢日的，逼急了老子，轉頭降了遼人，老子還能繼續做官。」
最慘的是一群翰林院和閣館的老夫子們，體力最差，跑得臉色慘白，坐在地上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有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們，有的目光呆滯，喃喃地問道：「為什麼成了這樣？」
有的捶足頓胸，痛心疾首大罵道：「朝堂有奸佞！阻塞言路，敗壞綱紀，才有今日大禍。」
「節度使，估計是劉延慶父子。」完顏斡論猜測道。
直娘賊的！
趙楷看著劉延慶，心裡忍不住罵道。
「官家，後面遼人追得急。他們是輕騎，有兩萬餘騎，一日一夜可走五百里。現在當務之急，先要擺脫遼人追擊。
別人都跟無頭蒼蠅一般，你卻想著借黃河天險躲避追兵，真是個人才啊！
肖張渡是黃河渡口，附近有個轉運司的碼頭倉庫，有幾艘漕船。我們先護著官家一行過了黃河。有黃河阻隔，遼人騎兵再快也於事無濟。臣早就派了快騎，去肖張渡徵集船隻。
從他們身邊跑過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打仗一塌糊塗，逃命卻是一等一的好手。十萬大軍陷在燕京，你卻跟你的兒子完好無損地狂奔上千里，逃到信都。
抓不到宋國官家做人質，真武煥和劉二郎聯手，能把自己砍成十八塊，整整齊齊，分毫不差。
劉二郎把你放逐一邊，不是沒有道理。
完顏吳乞買帶著一萬六千輕騎，一路狂飆，來到信都城北，遠遠地看到黑煙滾滾，大火四起，哭聲震天。
趙佶嚇了一跳，慌忙叫來了劉延慶。
前些日子裡，在盛宴上得意忘形地胡吃海喝，搜腸刮肚地歌功頌德的老東西們不就是你們嗎？
趙佶激動地熱淚盈眶，「疾風識勁草，板蕩識忠臣。危難之際，朕幸得劉卿這樣的忠臣。天幸大宋啊。」
「趕去哪裡作甚？」趙佶驚問道。
「劉愛卿，我們這是要向何處去？」
「直娘賊的，宋人又早早得了消息？」完顏吳乞買心裡涼了半截。
「官家，我們現在趕去肖張渡。」劉延慶恭敬地答道。
一行人氣喘吁吁跑到肖張渡，卻傻眼了。
過了黃河，我們可從容轉去大名城，回汴京，坐等四方勤王之師，把這伙跳樑小丑的遼人滅了。」
看著方向不是向南，而是向著東南，趙楷覺得不對，連忙向父皇趙佶稟告。
「我們一路疾跑，日夜兼程，坐騎都跑死了上千匹，怎麼還有宋人跑在我們前面啊？」完顏吳乞買仰天長嘆。
「直娘賊的，這劉家父子，打起仗來跟爛泥一樣，怎麼逃起命來跟插了翅膀一樣！」完顏吳乞買大罵道。
「節度使，不如我們四下搜抄一番，問問宋國官家的下落。劉家父子跑得快，宋國官家嬌貴得很，肯定跑不遠。」完顏闍母建議道。
「對！」完顏吳乞買大喜，一揚鞭子大喊道：「四下搜抄，把穿著華貴的人找出來，問問他們官家的下落。」
上萬遼軍騎兵散開，如狼似虎般衝進人群來。
轟的一聲，人群哭聲叫聲更大，就像炸開的篝火堆，四處飛濺。
遼軍騎兵揮舞著馬刀砍死了上百人，舉著騎槍戳死了上百人，又用弓箭射死了兩三百人後，信都城內外，突然安靜了。
近十萬宋國軍民躲在各處，瑟瑟發抖，恍如一群被野狼包圍的綿羊。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卻指望著惡狼先把同伴吃掉，自己能多殘喘一會兒。
過了一會，騎兵拖來幾個宋國官員，都是紫袍朱袍，帽子不見了，官靴也丟了一隻。被丟到完顏吳乞買跟前，縮在一團，仿佛幾隻鵪鶉。
「你們官家在哪裡？」完顏粘罕大聲問道。
「不知道！」這幾位官員顫抖著答道。
「一群廢物！難怪連遼人都看不起你們！」完顏闍母、完顏銀兀朮不屑地罵道，「宋國官吏都是這個撮鳥樣子嗎？哈哈，南蠻子都是一群軟蛋。刀還沒架到脖子上，就嚇得屁滾尿流了！哈哈！」
「哼！你等休要侮辱我大宋士子。我等上秉天地正氣，下明聖賢道理，行得正，站得直，不畏刀斧！」
從人群里傲然走出一位朱袍官員來。
「正氣？你這個南蠻子不怕死？」完顏闍母喝問道。
「君子行正氣，小人行邪氣。正氣在心，不懼生死。」這人昂著頭答道。
他籠在袍袖裡的雙手，不停地顫抖。
「想不到南蠻子裡也有膽氣之人，你叫什麼名字？」完顏吳乞買讚許道。
「在下大宋保和殿學士、禮部侍郎秦檜秦會之。」秦檜連忙拱手，彎腰行禮，朗聲答道。
肖張渡口上，只有三艘不大的船隻，大概只能裝載七八百人。
可是跟著趙佶一行跑來的人有兩千多人，還有上千護衛官兵，算下來只能裝下四之分一。
劉延慶當機立斷，下令心腹親信帶著人上了船，把住搭板，一個個放人上船。
剛把官家、三皇子趙楷、六皇子趙杞、王貴妃、崔貴妃接上船，突然遠處塵土飛揚，有人大喊道：「遼人殺過來了！」
剛才還井然有序的人流頓時慌亂了，再也不顧什麼尊貴卑賤的身份，拼命地向前擠，只求擠上能逃命的船隻。
白時中擠了上去，數百身強力壯的軍士、小吏、內侍擠了上去，卻把七皇子趙栩、八皇子趙棫、王賢妃、貴儀、淑儀、婉儀以及王黼等人擠到一邊去了。
人海浪翻潮湧，這些人如同海浪中的枯葉，迅速消失不見。
看到搭板上湧來的人越來越多，在另一艘船上的劉延慶毫不遲疑地下令道：「拆搭板，再敢上來者殺無赦。」
站在另外一艘船上的趙楷大喊道：「不能撤，不能撤啊！還有人沒上來，還有人沒上來。」
「不撤就完了。這麼多人湧上來，船會沉的，大家到時候全得死！」跟他同一艘船的劉光世兇狠地大喊道，「用刀砍，有槍戳，不能讓他們上船，否則大家都得死！」
上了船的人連忙幫著去撤搭板，其餘人站在船舷上，揮舞著鋼刀長槍，阻止岸上的人爬上來。還有另外一些人，在號令指揮下，揮動船槳，拼命地划動著。
船隻緩緩離岸，岸上的人瘋了一般向船上涌，有的踩著人頭攀上船舷，被刀砍斷了雙手，戳中了胸口，慘叫著落水。
後面的人還在拼命向前擠，岸邊的人像餃子一樣被擠下河去，數百上千的人在水裡撲騰著。
「我是太宰，我是太宰王黼，快救我！」有個穿紫袍的人在滾滾河水裡一沉一浮，不一會就消失不見了。
船槳拼命划動，北風把船帆吹得嘩嘩響，三艘漕船逆流上行了數十里，黃昏時，在對岸的恩州清河崇化鎮緩緩靠岸。
安全了。
坐在船艙里一直提心弔膽的趙佶終於鬆了一口氣。肖張渡那一幕慘劇，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心。
「岸上是什麼人？」船頭有人問道。
「我是康王、河北京東租庸使派來的人，前來接駕。這是我們的腰牌。」
「是康王府腰牌。」
趙佶長舒了一口氣，九哥從大名派人來了，真是個孝順的孩子。
坐在旁邊的趙楷突然說道：「不對，大名城離我們上百里，老九怎麼知道我們會逃到這裡，早早派人來接我們？」
趙佶臉色慘白，船頭劉光世大喊：「直娘賊的，是遼人，他們是遼人！康王與遼人勾結，意圖劫持官家，來人，護駕，護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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