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斗而不破
欽天監最先算出來的黃道吉日是宣和二年八月初六。
太久了！
劉國璋與林靈素暗地裡勾兌了一下，欽天監很快算出來，宣和二年三月初六才是最好的黃道吉日。
離現在還有三個多月，來得及。
大婚自有禮部和燕國公府長史慕容野王去操持。
劉國璋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整理當前朝政方面，借著操辦大婚的藉口，暗地裡分批召集己方勢力成員開會。
「國公與公主大婚日期一定，朝中那些清流們，一下子全都瘋了。」張擇端開口道，「說什麼祖宗之制，駙馬都尉只可授虛階，不可受差遣。」
「這些人我知道，其中不少人，收了錢的。」宇文玄中玩弄著手裡的摺扇，搖頭晃腦地說道，「什麼祖宗之法，太祖太宗時，還有駙馬領兵出征，鎮守邊疆。祖宗之法，能大得過這兩位？」
這話也沒錯。
太祖太宗，處在立國平天下時期，駙馬大部分來自武勛世家，幫著老丈人領兵打仗，太正常不過了。
這事一直延續到真宗時期，才慢慢有所改變。
直到了仁宗時期，文重武輕已成定局，士大夫完全掌握了朝政。在打壓武勛勢力的同時，順帶著把駙馬、外戚一併收拾。
只授虛階，不派差遣。
但是真要扯起來，你有祖宗之法，我也有祖宗之法。我搬出來的祖宗，是你們搬出來的祖宗的祖宗。
坐在下首的長孫謨興奮說道：「國公當初投下巨資，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創辦幾份新聞報刊，我等還不是很理解。
現在看來，再英明不過。現在比嗓門大，誰也比不過我們。幾份報紙期期在報導太祖太宗年間，那些駙馬領兵打仗的故事。
這些武鬥的故事，軍民們特別愛看。看完後，對於那些清流們說得那些狗屁祖宗之法，就會嗤之以鼻。」
張擇端說道：「民間輿論，有用在於地方。對於朝堂，影響不大。那些清流，多是名士，自負得很，個個認為自己身肩大任，上稟天理，下順民心。黔首百姓的意見，他們當做呱噪。
我行我素，不知悔改。」
「對付這些人，還得靠奸臣。」劉國璋說道。
「國公，現在王黼跟我們離心離德，鄭居中與我們一直關係不佳，白時中就是個牆頭草，哪邊風大些，就往那邊吹，根本派不上用場。」張擇端說道。
「那就洗洗牌！」劉國璋當機立斷。
宇文玄中眼睛一亮，身子猛地前傾，「怎麼洗？」
「鄭居中內有聖人為援，又是王文恭公（王珪）女婿，在文華士林中，頗有聲望。這次清流發難，他是幕後黑手之一。正是有他的撐腰，這些清流才敢如此囂張。
先拿他開刀。」
聽了劉國璋的話，宇文玄中想了想，摺扇在手心裡一拍，「鄭居中有舊疾，這幾年發作過兩次，偏偏又信道輕醫。
林真人有位弟子，善煉丹。不如叫他煉製一枚仙丹，想法子哄鄭居中吃了。」
「可行！」劉國璋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鄭居中是太宰，他一去，我們推誰上位？」張擇端問道。
「王黼。」劉國璋馬上答道。
「王黼？」長孫謨大吃一驚。
節帥都跟他翻臉了，怎麼還要推他上位？
沉思了一會，宇文玄中和張擇端異口同聲道：「善！」
長孫謨更糊塗了，兩位先生這是怎麼了？
宇文玄中看到他的神情，開口解釋道：「王黼現在深得官家信任，又出入謹慎。我們要把他斗下去，費神費力，搞不好還恰得其反。」
劉國璋在一旁補充道：「朝中有些事，需要有人去做。橫徵暴斂，大興土木這些破事我們不想沾，就讓王黼去吧。
他身為太宰，天下矚目，替我們吸引天下的非議，幫我們遮風擋雨。」
長孫謨點點頭，明白其中的意思。
「鄭居中一去，也該推推我們的人。國公，我們推誰上去？」
「嵇仲公（張叔夜），他現在是資政殿學士，禮部尚書，孚尹明達，名重天下，又與我們十分親近，可推為少宰。」
長孫謨推薦道。
宇文玄中和張擇端看了一眼劉國璋，沒有出聲附和。
劉國璋把三人的神情看在眼裡。
在自己心裡，核心人物是宇文玄中、張擇端、慕容野王、長孫謨、張愨等人，但是最被信任的，除了真武一族，卻是楊效節、張猛等紅纓黨出身的花郎，以及赤心會的文武之才。
張叔夜、宗澤，甚至李綱、張浚等人，都是只可合作和利用，絕對不是自己人。
很簡單，他們是大宋忠臣，自己一旦走上篡位之路，他們可能會像歷史上反抗金人一樣，反抗自己。
自己真正要拉攏的，只能是宇文玄中、張擇端、張愨這樣有大才有大志，在大節方面卻相對靈活的人。
說句不客氣的話，自己寧可用歷史上的奸臣，也比用張叔夜等人要強。
那些奸臣，能夠降金，自然也能降自己。
作為史書讀者，當然是痛恨那些賣國背主，投敵求榮的奸臣。但是身為歷史當事人，立場不同，思考問題的角度就截然不同了。
「我們力推吳敏和蔡攸。吳敏可為少宰，蔡攸可為同簽樞密院事。」
聽到劉國璋的話，長孫謨驚呆了。
張擇端和宇文玄中不約而地點點頭：「可！這兩位能當此大任。」
長孫謨嘴巴張了張，但還是沒有問出口。
「國公，清流彈劾之事，不能久拖，得想法子儘快解決。」宇文玄中建議道。
「我已經給西北和漠北去密信了，一個半月後應該會有結果了。」劉國璋答道。
宇文玄中和張擇端點點頭，不再多問什麼。
過了一個多月，鄭居中在某一天下朝的路上突然病倒，沒兩天就病逝。
一番明爭暗鬥，王黼如願以償地成為太宰，白時中、吳敏為少宰，鄧洵武繼續為樞密院事，譚稹、劉國璋為同知樞密院事，蔡攸為同簽樞密院事。
這一日晚上，劉寶祥趁著夜色悄悄來到宣化坊劉府。
「祥老！」劉國璋連忙到二進門口迎接。
「郎君，老奴有要事分說。」
「請書房說話。」
在書房坐下，僕人端上茶水後馬上離開，房間裡只剩下兩人。
「剛才劉若愚遞出來密信，北去漠北宣讀冊封燕王的使者回來了，上午剛向官家復命。」
劉國璋靜靜地聽著。
「使者見不到劉煥，那邊只是派來一位叫劉靜的官員來迎接，說劉煥率兵去東北，鎮壓完顏部勢力殘餘。
話語間說得很不客氣。說與宋國結盟，求封王爵，完全是劉煥看在二郎的面子上。真武部能滅了金國，也能滅了遼國。
然後讓使者一行人看到了數萬騎兵，來回調遣縱馳的場面，把他們都嚇住了。
回來在大同府一帶，真武部還讓使者團觀戰他們與遼軍的戰事。」
「哦，如何？」
大宋君臣，欺軟怕硬，肯定是嚇住了。
「使者異口同聲說，真武部騎兵，驅契丹奚人，如虎狼驅牛羊，勢不可擋。官家聽完後，沉默不語了一個多時辰。」
「那官家的意思定下來了嗎？」
「定下來了。前些日子，西北報來，河西家兵馬，屢屢襲擾蘭州、應理州，激戰數場，損失不小。現在又有漠北一事，官家思前想後，覺得離不開郎君。
若愚又抓住機會，點了幾句，官家下定決心，下了御筆，把鬧得最凶的那幾位清流諫官，貶斥遠州。以祖宗之法，試圖虛位郎君的事，到此結束。
不得不說，郎君平夏，復河套，收朔應，為官家增光添彩，也讓他的威勢，更上一層樓。御筆的威嚴，遠比此前。」
劉國璋眼角跳了跳，劉寶祥還真是人老成精，不僅一眼看破了玄機，還話裡有話。
報明達皇后的大恩大德，還有什麼能比得過，讓明達皇后的外孫坐上皇位！
幫明達皇后的兒子坐上皇位？那幾位也得有那個實力。
劉寶祥這樣在內侍省待久，看多了爭權奪利的人，最現實不過，最清楚一切以實力說話。
送走劉寶祥，劉國璋一個人在吾鄉樓三樓徘徊。
自己開疆擴土，建功立業，在掙回巨大權勢和資源的同時，也在替趙佶的皇權增光添彩。但是自己知道底細，知道這只是把一個非常漂亮的肥皂泡吹得非常大。
現在要找個機會，把這個肥皂泡戳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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