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國之將亡必出妖孽
李察哥一行進了靈州，馬上行動起來。
收攏潰兵，清點糧草，收集軍械，修葺城塞，軍情也流水介地傳到李察哥的跟前。
「大王，我們這兩天只收攏了不到六千潰兵，其餘的杳然無蹤。」
李察哥黯然淚下。
「我前後調集了二十一萬兵馬，在河南與宋軍會戰。結果神堆驛一把大火，赤虎騎軍迂迴包抄八千里，從北面席捲而來，損兵折將七萬餘。
彌武、銀、石、龍、洪、夏、宥等七州城，左廂神勇、祥佑、嘉寧三軍司，連同河南千里沃野之地，悉數丟失。
我在鹽州整軍再戰，結果只戰了兩日，十三萬兵馬煙消雲散。二十一萬兵馬，居然只剩下這六千人我愧對武烈皇帝，愧對嵬名列祖列宗啊！」
李察哥越說越傷心，最後忍不住嚎啕大哭。
西平府尹李平酉，翔慶軍統軍使嵬名答，靈州刺史薛公素等人，默不做聲，靜靜地看著，神情各異。
李察哥仰起頭，右手一抹，把臉上的淚水、鼻涕和口水，一把全部抹乾淨，奮然道：「現在我們還沒有輸，興慶府和右廂朝順、白馬強鎮兩軍司，還有七萬精銳兵馬，河北黑山軍司，也有精騎七萬之眾。河西等州，更有控弦帶甲之士十餘萬，背水一戰，鹿死誰手還不得知！」
眾人還是默不作聲。
大家都不是無知黔首，大夏國的底細還是知道的。武烈皇帝置十二軍司開始，夏軍帳面上有五十一萬之多。
但是跟宋軍激戰數十年，加上幾次內亂，國力不復當年，五十一萬數字早就有巨大的缺口。
興慶府和右廂朝順、白馬強鎮兩軍司，一直都是重中之重，歷年來囤積著十萬精銳兵馬。但是這些年也東調西遷，還能剩下七萬就不錯了。
河北黑山軍司，是抗拒北遼，壓制漠南的前線，一直保持著七萬帳部眾，有控弦七萬。但是這些年天災人禍，也凋敝敗落得厲害，還能剩下五萬騎兵就不錯了。
這兩處兵馬，都是西夏精銳兵馬的囤積之地，是大夏國和嵬名宗室依賴的擎天柱和鎮山石。
但是西夏經歷平夏城等敗仗，在章楶、童貫等人咄咄逼人的軍事威脅下，四處抽調兵馬應對。河北和興慶府的兵馬，也被抽調了許多。
尤其是這次，李察哥緊急調兵，興慶府離得近，幾乎被抽調一空，只有河北黑山軍司，因為相隔遙遠，還留有三四萬騎兵。
至於河西涼州，說是有十萬兵馬，可他們掌握在各州世家手裡，根本調不動，有什麼用？
看到眾人沒有出聲，李察哥繼續問道：「靈州正面宋軍，是誰？」
「大王，是宋將劉法，據說他率領馬步軍五萬，沿靈州川北上，向我靈州徐徐而來。」
李平酉詫異道：「宋軍主帥劉二郎呢？他跑哪裡去了？」
「該不是班師回朝，向他們的官家報功請賞去了吧。」說話的是西平府轉運使謝東安，語氣裡帶著奚落和不屑。
李察哥看了他一眼，心裡很是憤怒。
這個傢伙是朝中老臣、前左相謝世遷之子，進士出身，與李仁忠、李仁禮等名士清流時常唱和。
毫無實幹之才，偏偏自視甚高，跟宋國文官一個鳥樣。
薛公素搖了搖頭，「小小的靈州，已經不在劉二郎的眼裡，他現在盯的是興慶府，是我大夏國的太廟。」
「狂妄！劉二郎只不過小勝幾場，占了河南偏遠之地，就以為能滅了我大夏國嗎？我大夏國還有忠義軍民數百萬，還有黃河天險！」謝東安慷慨陳詞道。
沒人接他的話，嵬名答問道：「能探知到劉二郎去了何處嗎？」
「據探馬回報，可能北上了。」
「可能？」嵬名答惱怒道，「什麼叫可能？」
「回統軍使的話，現在黃河以東，到處都是宋軍的游騎。除去赤虎騎軍，還有宋軍游奕、踏白、鋒銳等騎兵，無所不在，在各地游弋盤查。
我們的探子，一不小心就會被抓到。所以寸步難行，探不到太多的消息。」
己方騎兵損失殆盡，剩下的都是寶貝疙瘩，捨不得派出去跟宋軍搏命。既然如此，自然就會耳目閉塞。
眾人心知肚明，不再追問。
「劉二郎北上，想直接渡河攻打興慶府嗎？」李平酉遲疑地問道。
「興慶府周圍有定、懷、靜、順四州拱衛，皆是軍事重鎮。此四城不下，宋軍萬萬不敢冒險直犯興慶府。」嵬名答搖搖頭說道。
謝東安又冒出來一句，「定、懷、靜、順四州牆高城固，兵多糧足，籠城堅守，又有黃河天險，以為屏障。宋軍想冒險犯境，定會碰個頭破血流！」
李察哥惱火了，「黃河天險，黃河天險！在擅造舟搭橋的宋人面前，黃河天險算什麼？頂多一條河溝而已。劉二郎現在手裡有二十萬兵馬，又有諸多攻城利器，可從容部署。四州和興慶府，都在他的兵鋒之下」
謝東安不屑道：「呵呵，晉王被劉二郎嚇破膽了吧！素聞大王神勇冠絕三軍，想不到膽氣還不如我一介文人。」
李察哥氣得臉色發青。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執著於黨爭，還在發揮清流文人的優良傳統，攘外必先安內！
「好了，現在是十萬危急之時，我等當同心協力。」資格最老，輩分很高的嵬名答出來轉圜兩句。
眾人都安靜了。
「報！有天使自興慶府而來。」
「天使？帶了陛下的旨意嗎？」眾人驚詫不已。
宣旨的是禮部侍郎李仁忠，是成了宋軍俘虜的河南轉運使李仁禮的哥哥。
「中書門下。今兵火連綿，百姓塗炭，朕於心不忍著禮部侍郎李仁忠為求和使，與宋國講和，一干款輸，可權宜應是」
「什麼！求和？」
李察哥皺著眉頭問道。
「求和！大王吃了大敗仗，損兵折將，讓我大夏傷了元氣。無奈之下，只能我們出來，腆著臉向宋人求和。」
李仁忠不忘諷刺兩句。
「求和是痴心妄想！劉二郎絕不會同意的。」李察哥搖頭說道。
「大王有所不知，劉二郎窮兵黷武、暴虐不仁，但宋國是禮教上國，文華滿林，藻翰盈朝。他們飽讀聖賢典籍，治經論義，精通仁教道德。此前被劉二郎欺瞞，才使得兩國再起兵火，生靈塗炭。
只需我們據理相爭，宋國那些仁人志士定能站在我們這邊，除邪去武，再造和平」
聽著李仁忠正義凜然的話，李察哥都聽呆了。
是你傻，還是把我當傻子？
「這樣就能求和，讓宋軍退兵？」
李仁忠鼻子哼了幾聲，看向李察哥的目光多了幾分不屑。
「大王專注武事，不識天下大勢。而今天下三分，北遼是曹魏，南宋是孫吳，我大夏是劉漢。三國鼎立，在於制衡。而今北遼強盛，南宋富足，我大夏屹立不倒，在於平衡遼宋之間。
我已向陛下建言，遣重臣出使遼國，請遼國居中調解。北遼定不肯讓南宋打破制衡，坐大威脅到它。自然肯出面調解，甚至會出兵與我大夏一起，擊破宋軍，讓夏宋兩國再復平局。」
李仁忠侃侃而談，頗有一番諸葛武侯隆中對的神采。
李察哥只覺得屋裡飛進來一隻巨大的蒼蠅，在你的耳朵邊，鼻孔前，嘴巴旁，來回地飛。
嗡嗡，讓人煩躁又噁心。
還天下大勢！
契丹人被女真人打得多慘，你們難道不知道嗎？現在契丹人自身難保，怎麼還會來調解夏宋兩國的戰事？
他已經沒有那個實力了！
「報！」
有人在門外大叫道。
「什麼事？」
「一支宋軍渡河西進，攻克了定州城。」
堂里一片寂靜，那隻大蒼蠅也被突如其來的的噩耗嚇得默然無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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