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終於露面的劉二郎
鹽州城刺史府大堂里，李察哥為首的西夏將領聚集了二十多人，各個臉色難看，眼睛裡聚集著沮喪、憤怒和不甘。
「劉二郎這打得什麼仗啊！」祥佑軍司統軍使李恭仁心有餘悸地喃喃道。
石州刺史乙輔抵、夏州刺史蕭合達、銀州刺史恭甫良等人臉色難看。
他們都丟了職城，部下打得精光，家眷多半也陷沒失散，孤家寡人如喪家之犬。
鹽州刺史李全熾左右看了看，輕輕咳嗽一聲，開口道。
「現在我們知道了，劉二郎帶著騎兵從省嵬城那邊過來的，駱駝河、白池城、萬井口、大沙堆等地各部被清掃一空。官員貴人被屠戮殆盡，部眾被挾裹，牛羊糧草被洗劫。一片白地，慘不忍睹。
定、懷、靜等州和興慶府，一日三驚。只是各地一片混亂，軍情不通暢，等樞密院把情況傳給我們，劉二郎都夜襲了神堆驛。實在是他的此番行徑，太匪夷所思了，誰敢相信啊。」
坐在上首的李察哥強打精神說道：「現在非常明確，劉二郎率部出河東入北遼西京道，在那裡招募糾集了數萬騎兵，渡河南下後沒有走東邊的屈野川、大橫水和禿尾川，而是繞道西邊的駱駝河，兜了一個大圈子，繞到了我們的北邊。
匪夷所思，所以我們誰也料不到，被他一擊而成。我實在想不通，劉二郎從哪裡招募到這麼多騎兵？蕭刺史，你能給大家解惑嗎？」
蕭合達抬起頭，滿是血絲的雙眼花了點時間才聚焦在李察哥身上。
「女真人在東北崛起，連敗我大遼官軍，消息傳到漠北漠南，這些狼崽子們，早就蠢蠢欲動。劉二郎振臂一呼，自然應者如雲。
只是狼群聚集起來容易，如何指揮調度，卻是天大的難事。劉二郎確實有真本事，能把這些狼崽子們驅使如狗。」
李察哥陰沉著臉說道：「我已經往高處預估了劉二郎，現在看來，還是低估了他。各處匯集的軍情來看，劉二郎驅使了不少於三萬騎兵南下。
這麼龐大一支騎兵，戰力驚人，更讓我焦慮的是鄜延等路的宋軍，已經騰出手來，有五萬之眾，還在源源不斷增加。
他們此前勇於守城，不敢野戰。但是現在有數萬騎兵在側翼，不敢野戰的是我們。」
李恭仁在一旁哀嘆道：「宋軍守城得力，攻城自然也是手段百出。現在我們在鹽州籠城困守，出又不敢出，守又守不住，嗚呼奈何啊！」
「守不住也得守！」乙輔抵恨恨地說道，「嵬名安世困守宥州，苦苦支撐，為我們爭取最後的機會。
我們要是守不住鹽州城，靈州川就無險可守。靈州川守不住，興慶府就與宋軍隔河相望。在韋州南邊的賞移口，還有劉法，那也是一隻惡狼，帶著數萬宋軍虎視眈眈。鹽州一失，劉二郎的主力與他會合，我大夏黃河以東的國土，會全部丟掉！」
眾人的臉色更加難看，李察哥更是心亂如麻。
興慶府有人悄悄遞來消息，宋國大批騎兵出現在省嵬城，飲馬黃河，興慶府大驚。大批宗室和權貴，紛紛進言皇兄，狩獵河西。
百年的榮華富貴，早就讓這些人褪去了党項人的勇武，他們身嬌肉貴，不願捨棄安逸，一味地逃避。
狩獵河西，說著好聽，無非就是偏安涼州，苟且一時。
只是河西涼、甘、肅、瓜、沙等州，地方世家勢力盤踞多年，與興慶府貌合神離。現在如喪家之犬遠避涼州，難保他們不會心生異意。
險棋一招啊！
可是要想說服皇兄留在興慶府，必須守住鹽州，打敗宋軍。只是現在這戰局，還能逆勢翻盤嗎？
李察哥頭痛欲裂。
有傳聞說劉二郎用兵，不拘一格，猶如羚羊掛角。現在看來，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招募漠南漠北騎兵，繞道數千里，必須有大魄力和非常手段。而這一招，打得自己措手不及。
這樣的人物，又占據著上風，自己如何擊敗他？
「報！」
有人在堂外大叫道。
「什麼事？」
「宥州失陷，左廂神勇軍司統軍使嵬名安世大人戰死，嘉寧軍司統軍使嵬名埔被俘，宥州刺史李質降。」
如同一聲焦雷劈下，大堂里鴉雀無聲。
宥州城刺史府大堂里，宋軍召開軍事會議。
劉國璋坐在上首，种師道、劉仲武、姚古、劉延慶、王稟、孟真、劉誅邪等將分坐兩邊。
空氣里還瀰漫著火燒煙燎的氣味，但眾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色。
立朝第一大勝仗，沒辦法不驚喜。
劉國璋掃了一眼眾人，開口道：「劉延慶！」
如同暮鼓晨鐘，大堂里剛才還嘰嘰喳喳的私語聲，立即消散無蹤，眾人不由自主地看向劉延慶。
「末將在！」劉延慶站了起來，額頭上冒著汗珠。
劉國璋盯著他，默不作聲。
一息，十息，二十息，四十息。
大堂里一片靜寂，眾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大聲出氣。
劉延慶額頭上，臉上全是汗珠，不停地滴落，衣衫後背一團濕影慢慢滲開。
空氣似乎凝固，劉延慶覺得氣緊心悸，想大口呼吸，卻又不敢。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雙手微顫，不知道放在哪裡才是好。
六十息，劉國璋還是沒有出聲，只是看著劉延慶。
噗通！劉延慶跪倒在地，頭如搗蒜。
「末將知罪！請節帥饒命！」
「劉延慶，你身為一軍主將，身負數萬將士性命安危。軍規軍法視為無物，行軍時探馬偵騎一個不派，輕敵冒進。
前軍中伏，你一不探明實情，二不警示各部，扭頭就逃。你為將三十載，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劉國璋語氣不善，但並不嚴厲，甚至算是有些平和。但是聽在劉延慶耳朵里，如同索命梵音，閻王點名。
砰砰，劉延慶想說些求饒的話，卻不知說什麼，只好一味地磕頭，把地板磕得大響。
眾人心驚膽戰，無比肅然。
劉仲武也忍不住連咽口水，心中悚然。
節帥如此威勢，就算當年號稱威壓西軍的童太尉，也不及十分之一。
但劉仲武能理解，帥之威，不在官階高低，在於賞罰分明，在於能打勝仗，打大勝仗。
「按軍法，你當斬！」
劉國璋此話一出，劉延慶身子一軟，癱倒在地，猶如一灘爛泥。
「只是你退兵後，還有三分清明，知道死守土門關，頂住了夏軍的進攻，讓戰局沒有敗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過是過，功是功。你堅守土門關，保住了你的性命！」
劉延慶神情一振，翻身又磕頭。
「謝節帥饒命！」
剛說了一句，看到劉國璋冷然的目光，劉延慶不敢多言，只是連連磕頭。
「好了！」
劉國璋叫住了磕頭蟲劉延慶，「你沒有土門關的將功補過，磕再多的頭也保不住你的命！你畏敵怯戰，輕慢自傲，我不能再用你了！來人，把劉延慶押解去延安府，等候處置！」
「是！」
等到扈從把劉延慶拖下去後，劉國璋看著眾人繼續說道：「李察哥還是有幾分本事，夏軍全線崩壞，他在鹽州還能收攏住各軍，安撫整飭，重新部署，準備一戰。
夏軍目前在鹽州城還有十三萬到十五萬，這應該是最後的家底，此戰擊敗他們，我們可以飲馬黃河，虎視興慶府！
現在我命令，組建平夏兵團，劉仲武為統制，种師道、王稟為副統制，原河南、河東、葫蘆川、預備等兵團全部歸建。組建預備兵團，以赤虎騎軍為主，我親自統制。具體編制，參謀處即刻下發。
現在大家議一議，鹽州之戰，該如何打！」
在洪州通往延安府的道路上，一輛馬車在數十騎看護下行駛著。
劉延慶坐在馬車上，垂頭喪氣。
其子劉光世坐在旁邊，看著父親萎靡沮喪的神情，忿然道：「爹爹，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到了延安府，兒子攜帶財貨去汴京一趟，走走門路，另謀高就。我就不信了，離了他劉二郎，就沒有我劉家安身之處了！」
劉延慶猛地抬頭，惡狠狠地盯著劉光世，如同要吃人的餓狼。
「爹爹，我哪裡說錯了，汴京遍地是權貴，我們再投一家就是。」劉光世嚇得心驚肉跳，硬著頭皮答道。
「啪！」劉延慶狠狠給了兒子一耳光，「逆子！你想我們劉家滿門死乾淨嗎？」
劉光世捂著紅腫的左臉，驚恐地看著父親。
劉延慶呼呼地喘了一會氣，慢慢地平靜下來。
「兒啊，你不懂大人物的權謀心術啊，節帥發我去延安府靜待處置，是大有深意啊。」
「什麼深意？不就是要殺雞駭猴？」
「呵呵，殺雞駭猴還不簡單？他是要為父做個榜樣。」
「榜樣？什麼榜樣？」
「我要是老老實實待在延安府，靜候他的處置，劉家一門上下，可平安無虞。要是我敢派人去汴京走通關係，開脫減罪，估計人還沒出潼關，我劉家一門老小就得死於非命。」
劉光世驚得瞪圓了眼睛，「爹爹，這是為何？」
「西軍以后姓劉了，是他劉二郎的禁臠，不容其他人染指。我必須明白這點，西軍諸將也必須明白這點。」
劉光世使勁地咽口水，哆嗦地問道：「爹爹，要是還不明白呢？」
劉延慶斜著眼冷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那就一家死無葬身之地！」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