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劉二郎，你在哪裡啊！
橫山以北四十里的牛心亭，這是座小城鎮，因為位於龍州、銀州、石州中心位置，是西夏重要的轉運中心。
今天，這裡駐紮了數千兵馬，人叫馬嘶，喧鬧沸騰。
鎮中最好的房子，當地一位部落酋長的府邸。這位酋長不僅有部眾上千帳，還是龍州教練使。
現在他老老實實帶著一家人，去了鎮外部落營帳，把房子騰空讓了出來。
在正廳里，李察哥看著地圖，旁邊站著左廂神勇軍司統軍使嵬名安世、祥佑軍司統軍使李恭仁、石州刺史乙輔抵、夏州刺史蕭合達以及其他八位統軍將領。
「我軍已經攻占威羌寨、殄羌寨和御謀堡，姚古退守萬安堡，劉延慶退守土門關，宋軍死傷一萬餘人，我軍繳獲無數，這份地圖，就是從一位宋軍軍官屍體上撿到的。」
李恭仁欣喜地說道。
旁邊的乙輔抵也手舞足蹈，「宋軍的鐵桶陣，已經被我們鑿開了一道缺口。按照他們的尿性，我們再努把力，很快就能把他們徹底打崩。
大王，時隔四十年，我們又能重現永樂城大捷，雪平夏城之恥！」
眾人滿臉喜色，聲音快活得就像一群準備飽餐一頓的禿鷲。
「大王，下一步我們該向何處繼續進攻？」有位將領問道。
「你們先說說。」李察哥說道。
「我看下，繼續盯著姚古和劉延慶打，打崩他們，直接打到延州去。那裡應該是宋軍的轉運中心，想必囤積了大量的錢糧軍械，搶上一回，什麼本都回來了。」李恭仁高聲說道。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附和。
乙輔抵更是喜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縫，「延州要是能打下來，往南宋人就無險可據了。不如趁勢南下，狠狠搶上一回。錢糧布帛，婦女人口，我們都要！」
「對！」眾將一陣鬼哭狼嚎。
嵬名安世突然開口：「我看不如用盡全力，猛攻萬安堡。」
「打萬安堡幹什麼？」
「攻克萬安堡，擊敗姚古所部，我們就能趁勝追擊，沿著大里河直下綏德軍。攻下綏德軍，种師道的五六萬兵馬和十幾萬民夫，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室內一片安靜，乙輔抵嘀咕著：「打綏德軍？那裡跟我們一樣窮，沒有什麼油水。」
李察哥瞥了他一眼，開口道：「种師道在銀州城，被恭甫良纏住了，進退不得，正是全殲他的好時機。安世叔，你說該怎麼打？」
「大王，我們在乾墩溝奔襲姚古所部，大概殺傷了他三千餘人。他退守清平堡，只是因為措手不及，想緩口氣。只是沒有想到接應的劉延慶所部，在十里井遇到我軍伏擊，死傷兩千餘人就驚慌失措，一口氣逃退去了威羌寨。姚古擔心軍心浮動，孤立無援，這才被迫再退守威羌寨。
而後看兩人動作，劉延慶退守土門關，姚古退守萬安堡，看得出兩人發生了爭議。從而也看得出，兩人所領的任務也截然不同。」
「有什麼不同？」
「姚古所領的軍令，應該掩護种師道的側翼，避免被我軍包抄後路。劉延慶所領的軍令，應該是接應姚古，以及守住延州以北最重要的關隘——土門關。」
李察哥點點頭：「這就是我最擔心的。」
李恭仁好奇地問道：「大王，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姚古劉延慶在威羌寨產生了爭執，進而分兵。但他們一個毫不遲疑地退守萬安堡，扼守大里河川。一個調頭進據土門關。這說明什麼？」
眾將有三四位聽懂了，其餘的還沒明白，面面相覷，互相用眼神詢問著。
你懂了嗎？
我懂個屁！
李察哥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蕭合達，「蕭刺史，你給眾將說一說。」
蕭合達也不客氣，直接開口：「這說明姚古和劉延慶在發生爭執時，也牢記著各自的任務，不敢懈怠。宋軍將領，當年要是能如此令行禁止，何至於在好水川、永樂城大敗。」
乙輔抵不服氣：「萬安堡和土門關是姚古和劉延慶必退之地，被我軍打敗，自然而然地就退守這兩地，我是看不出有這麼高的玄機。」
蕭合達淡淡一笑，懶得跟乙輔抵爭辯。
這不屑的態度，把乙輔抵等西夏將領氣壞了。
什麼玩意？
以前仗著是契丹人，總覺得比我們高一等，也就算了。現在你契丹人在東北被女真人打得跟狗一樣，以為我們不知道！
還傲什麼傲！你還有什麼資格傲！
李察哥目光一閃，冷然道：「你要是不信，可以領兵去打一打萬安堡和土門關，看打不打得動？
這兩處地方，恐怕連我率兵親至，往死里打都不一定打得動。劉二郎，來西軍不過半年，居然讓劉延慶、姚古等宿將心生畏懼，倒是讓我想不到。」
嵬名安世開口道：「大王，這些我們暫且不去管它。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確定我們下一步的作戰目標。
要是能把种師道所率領的宋軍精銳全部吃掉，宋人在鄜延、環慶路就會全線崩潰，我們就能輕易過延州、鄜州、直下關中。」
李察哥抬起頭，有些猶豫，「但是我軍作戰，最大的弱點就是糧草輜重不足，打不了持久之戰。
這次宋軍被擊敗，卻是主動撤退，而且退得很有章法。帶不走的，寧可一把火燒掉，也不留給我們。
開戰近一個月，我們耗費的全是這幾年的積蓄。河南轉運使李仁禮，已經是怨聲載道。從各州調集來的糧草軍械，堆積在神堆驛，大約還夠一月用度。要是宋軍堅守一個月，潰敗的就是我們了。」
眾將默不作聲。
而今不同往日，以前跟著武烈皇帝（李元昊）征戰四方，各部都撈得盆滿缽滿，所以很齊心。對興慶府的號令，遵循不誤。
百年以來，各地世家和各部族逐漸坐大，都在盤算著自己的那點家當。
自從平夏城大敗，西夏軍主力大傷元氣，加上當今國主為了剷除梁氏黨羽，對地方世家和党項部族做出了很多讓步。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以前打仗，大家都是自帶乾糧。現在不行，朝廷不供給糧草軍械，各州各部召集來的兵馬就打不動了。
「所以我決定，集中六萬精銳馬步軍，猛攻萬安堡，務必在十天內攻下它。其餘各部，在土門關、龍州、銀州牽制宋軍。尤其是銀州，務必不能讓种師道跑掉」
李察哥做出一番部署後，眾將一一領命。
退下後，室內只剩下李察哥和嵬名安世。
「安世叔，左廂神勇軍司統轄的地斤澤、黃羊平、安慶澤等地蕃部騎兵，到了多少？」
「不到一萬。」
李察哥眉頭緊皺，「這些混帳，越來越不像話了。」
「大王，府麟軍進軍屈野川、大橫水和禿尾川，對河南腹地影響很大。地斤澤、黃羊平、安慶澤等地與我們相隔一片戈壁，數百里廣。
最好的路途就是走屈野川、大橫水轉明堂川。宋軍先讓府麟軍出擊，目的就是切斷這條路。」
李察哥嘆一口氣：「我們現在把左廂六軍司的主力，全部堆在在銀、龍州一線。夏、石、銀、龍、洪、鹽、宥七州兵丁被抽調一空，就連韋、靜州和西平府的兵丁也被調來一大部分。要是有失，左廂全線崩潰，河南之地不保啊。」
西夏國是全民皆兵，十五到五十歲男子，平時是民，戰時是兵，無論漢、党項、羌、吐蕃等族，皆是如此。
七州兵丁被抽調一空，意味著這七州的十五到五十歲男子，被抽調一空，地方只剩下老弱婦孺。
一旦有失，真的是一場災難。
嵬名安世能理解李察哥的緊張，安慰道：「大王，不必擔心。現在戰局對我們有利，勝利就在眼前。」
李察哥仰首長嘆一口氣，「現在我最擔心的就是劉二郎，這廝到底在哪裡！開戰近一個月，一會在延州，一會在渭州，一會在懷德軍，一會在蘭州。
他到底在哪裡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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