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會仙殿的精彩表演
不動氣，不要被這些混帳子氣到。
身體是朕自個的，被氣到就不能摸麻將，不能寵愛美人了！
絕不能被他們氣到！
趙佶暗地裡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半刻鐘後，終於緩和了氣息，平息了心情。
「說吧，你們六個，是如何做下這腌臢事的？」趙佶淡淡地問道。
話剛落音，吳幵搶先答道。
「回陛下，是知貢舉莫儔，他不僅官階最高，名聲最盛，還是官家欽點的首席知貢舉。題目是他力主擬定的，一個月前就擬定好的。
然後每次文會，他都大言不慚地跟別人說，這次科試，我大概要考什麼什麼，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前日我等進貢院閉關，商議擬定考題。我強烈建議，改擬其它題目，以示公正。
莫儔他就是不聽，仗著官職和名聲壓制臣，不聽臣的話，執意將一月前就擬定好的考題作為正式考題，結果釀成如此大禍。」
死道友不死貧道！
只要能脫身，多年的交情都是紙糊的。
四位同知貢舉瞪圓眼睛看著吳幵。
你說的都是我們的詞！
你好歹留一兩個藉口託詞，讓我們也能過關。怎麼一口氣把所有的託詞都安到自己的頭上，一點活路都不留給我們。
莫儔陰狠地盯著吳幵，深吸幾口氣緩了緩，朗聲開口道：「臣知罪，臣泄露了考題，臣甘願受國法王律嚴懲。
但臣需要澄清，帖墨題目是四位同知貢舉擬定，論文題目『造作佞辭以取悅』是吳幵擬定，策文題目『選才取士德才何為先？』才是臣擬定。
臣只將題目說給高密郡王府內管院趙四福知曉，並無說給其他人。臣倒是知道，吳幵把考題說給楊戩楊內相管院楊三才，以及蔡翛、蔡攸、王時雍、黃潛善、吳敏等人知曉。」
狀元郎就是狀元郎，氣度就是不凡，更是心思縝密機敏，一出口並不推卸責任，先認下，然後句句是刀，飛向背叛出賣他的吳幵。
『造作佞辭以取悅』和『選才取士德才何為先？』都有陰陽官家的意思，但是『造作佞辭以取悅』直指被貶斥的朱勔、蔡京，赤裸裸打官家的臉。
這些造作佞辭取悅君上奸佞之臣，可都是官家你一手提拔的啊！
『選才取士德才何為先？』雖然有陰陽官家之意，但含義模糊，又搶占了義理和道德的制高點，糊弄得過去。
莫儔把前者甩給了吳幵，等於是捅了第一刀。
接著自己扯上趙楷，讓吳幵扯上楊戩以及諸多大臣，是第二刀。
這一刀捅得十分得微妙，只有劉國璋能完全品味出來。不由地讚嘆，這位狀元郎，真的是太機敏，太聰明了。
把帖墨題目擬定推給四位同知貢舉，是在拉盟友。
帖墨題目目前沒有證據顯示泄露。
再說，它的重要性擺在那裡，泄露也就泄露了，四位同知貢舉背不了多少罪名。
莫儔此舉等於告訴四位同知貢舉，你們要想脫身，就同意我的說法，幫忙一起釘死吳幵。否則的話，策、論題目的擬定你們有份，泄露也有你們的份，大家一起完蛋。
四位同知貢舉都是聰明人，馬上出聲附和道：「回陛下的話，莫學士說得是事實，我等擬定的是帖墨題目，論文題目是吳官人擬定，策文題目是莫學士擬定，我們也是前日入貢院閉院後才知道題目的。」
吳幵知道勢態危急，莫儔和四位同知貢舉聯手把最髒、最臭的污水往自己頭上潑，馬上叫屈。
「陛下，他們五人暗地裡勾連，排擠欺壓臣一人。臣沒權出題，連帖墨題目他們都不讓臣出。臣在此事是無辜的，是冤枉的。」
吳幵將計就計，你們不是聯手坑我一個人嗎？好，我就說你們暗中勾結，不就是互相傷害嗎！誰怕誰！
六人分成兩派，互相揭底，斗得不亦樂乎。
王黼、鄭居中、白時中和劉國璋冷眼相看，仿佛在看一場猴子相鬥的雜耍戲。
趙佶卻是看得火氣直往腦門上冒。
先是三哥趙楷，接著又是楊戩，你們這是要把我身邊的人全部拖下水才開心？
「啟稟陛下，蔡攸在宮門叩拜，說省試考題泄漏一事，前來出首。」
有內侍在殿門外稟告道。
什麼！蔡攸來幹什麼？還嫌這裡不夠亂嗎！
莫儔、吳幵和四位同知貢舉面面相覷，不知道蔡大郎此時前來，到底什麼意思。
考題的事，只跟蔡老三，蔡老五有過關聯，跟他沒關係啊。
鄭居中、白時中瞥了一眼王黼，繼續保持沉默。
楊戩心頭一動，想起蔡攸前晚托人給自己送來的密信。
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以自己馬首是瞻，有些動心了。
蔡攸會做人，更會做事。
這段時間找著各種藉口不肯去江西洪州赴任，四下鑽營，結果鄭皇后、太子、鄭居中、白時中、黃經臣、楊若水、梁方平，官家身邊的人都被一一拿下，只剩下最後一道門檻。
現在跑來出首，想必是發起最後一擊，讓官家對他徹底原諒。
他親爹蔡京，元豐黨骨幹，宦海浮沉幾十年，又秉政十幾年，朝中黨羽不計其數，總要有個依附處。
趁機收攬部分餘黨，他的羽翼不就又支棱起來了嗎？
這小子跟劉二郎有「滅門之恨」，「殺父之仇」，將來自己跟劉二郎鬥法，他完全可以成為自己的護法大將。
好！自己出手幫一把。
「陛下，科舉省試是天下大事，不可不慎。多聽聽一人的陳述，能更清楚事情的原委。陛下處事不偏不倚，公正持中，定能讓朝野上下心服。
臣被指控牽涉其中，不敢多辨，只求陛下多聽善言，還原真相。」
楊戩的話說中了趙佶的心思，事關三哥、楊戩等身邊人，以及幾位親信大臣，他當然想「不偏不倚，公正持中」地把他們撇脫關係。
光聽莫儔、吳幵等六人的狗咬狗，已經很難撇清楚，聽聽蔡攸的話，說不定能發現自己期望的「真相」。
這小子一向很機靈，很懂朕的心思。
「叫進來！」趙佶不動聲色地說道。
很快，蔡攸一身綠袍，低著頭跟在小黃門身後，亦趨亦步，顯得格外小心謹慎。
「臣蔡攸叩見陛下！」蔡攸有板有眼地行禮。
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此前的他，進寶篆宮如同進自己家，何等瀟灑自如，那像現在，生怕樹葉落下砸到了頭。
趙佶心中感嘆萬分，不由自主地說道：「免禮。蔡大郎，許久不見了啊。」
蔡攸抬起頭，雙目熱淚盈眶，嘴唇哆嗦，仿佛下一息就要痛哭出來。他使勁地壓抑著自己激動的情緒，把萬千委屈全裝在自己的肚子裡。
「官家，四十九天不見，你清瘦了些，真得叫臣，好生心痛啊。」
顫抖沙啞著說出這句話，滿腹的委屈終於溢出，在眼眶裡打了幾個轉，化成兩行熱淚，無聲地流淌在臉龐兩邊。
真是位好演員！
比現在還端著的蔡老三強多了。
劉國璋和眾人一起，靜靜地看著蔡攸在會仙殿上的精彩表演。
感性的趙佶被感動了。
看著蔡攸，一聲長嘆，「蔡卿啊，委屈你了！」
蔡大郎精心準備的表演，終於達到了效果，他再接再勵。
「陛下，臣不委屈，臣這是自作自受。此次省試考題泄漏，臣知道內情，卻沒有及時向陛下稟告，罪該萬死！」
「你知道內情，那就說一說吧。」趙佶和氣地說道。
「是。考題泄漏，早在去年八九月份就開始了，最初是我家五哥提出，與三哥一起操辦的，目的就是幫三大王在今年的春闈高中狀元，博得官家歡心。」
蔡攸的話讓楊戩眉頭一挑，嗯，怎麼還扯到去年了？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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