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囂張的貪官
申時三刻,一路急行的劉國璋一行人,迅速進到南京應天府宋城。
進城後,劉國璋直接去了應天府武成王廟。那裡被暫時徵用為長水軍統制司和汴河都大提舉修河司的官署。
在門口,岳飛迎住了他。
「鵬舉,事情都辦好了?」
「回統制的話,事情辦好了。」
「好。張副使,還有那個混帳都在裡面?」
「都在籤押房裡,等著統制。」
「好,楊效節,馬擴。」
「屬下在!」兩人齊聲應道。
「你二人各帶一百馬步軍,在衙門外隨時待命。周禳、岳飛。」
「屬下在!」
「你二人帶二十親兵,跟我進去,在籤押房外等著。」
「是!」
「王荀、況佑生!」
「屬下在。」
「帶著餘部下去營房歇息。」
「是!」
安排妥當的劉國璋帶著种師中、種瀾、劉子羽、李綱,以及張猛,快步向籤押房走去,周禳和岳飛帶著二十名全副武裝的親兵,緊跟其後。
進到籤押房,裡面坐著一個緋袍官員和綠袍官員。
緋袍官員正是副使張愨,他坐在案桌後,埋頭看著卷宗帳簿。
隔著十來步坐著那位綠袍官員,正優哉游哉地喝著茶,還有閒心說著話。
「你們修河司的茶,太劣了,難以下咽。明天我給你們帶兩斤上好的淮西好茶。」
張愨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睛露出難以明言的神情,沒有答話,繼續俯首看著文卷。
劉國璋走進來的腳步聲驚醒了兩人。
看到這麼多人走進來,兩人神情不一。
張愨抬頭瞥一眼,似乎舒了一口氣。
綠袍官員眼神閃爍了幾下,臉色有些凝重,依然坐得四平八穩。
劉國璋徑直走到上首座位上坐下,隨意一揮手,說道:「端孺公、彥修兄、伯紀兄、種七郎,你們坐。老張,趕緊上茶。」
等張愨叫僕人端上茶後,劉國璋問道:「老張,這事王留守怎麼說?」
「南京留守王墀王大官人說,此事事關汴河疏浚欽命差事,我又勾管了南京常平倉,所以就讓我倆全權處置。」
「有公文遞過來沒有?」
「有,當場就簽發了公文回過來,在這裡。」張愨拍了拍桌面上的文書說道。
「那你給說說,情況是怎麼樣的?」
「好!」
劉國璋和張愨一問一答,直接進入主題。
种師中、劉子羽、種瀾覺得奇怪,劉國璋行事風格有些怪異啊。
李綱似乎已經見怪不怪,端起茶,擺出一副看熱鬧的姿態。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一二。
能讓劉二郎如此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絕對是件大事。
大事,看樣子又不是什麼好事!
沒有幾條人命,劉二郎是不會收手的。
「我四天前趕到南京城,拿著你的鈞令,當即查封了南京常平倉的一切帳簿,開始清帳。昨日帳簿釐清,又在各倉實地盤查過,連續核對了三遍,確鑿無誤。應天府推官、兼管南京常平倉事的韓尚賢韓官人,對盤帳結果也確認無誤。」
說到這裡,張愨指了指那位泰然自若的綠袍男子。
他站起身來,拱手道:「下官見過劉統制。」
劉國璋瞥了他一眼,卻沒有答話,繼續問張愨:「盤帳結果如何?」
「清查過往五年帳簿,南京倉平倉缺短了六十二萬五千石糧食,現在倉房裡,只餘下四萬三千石糧食,其中有一半還是摻了泥沙的老陳米。」
劉國璋一聽就炸了,「缺這麼多?四萬三千石,老子有二十三萬七千人,一天就要兩千五百石糧食,只夠吃十七八天的。要疏浚三個月,剩下的日子,讓老子的人喝西北風啊!」
汴河堵了一段時間,汴京糧食有些緊張,陳留倉要顧著那邊,一粒都不能動。長水軍二十多萬的口糧,只能從南京倉調撥。
「劉大官人,不好意思,這四萬三千石糧食你不能動一粒。」張愨說道。
「什麼意思?」
「這四萬三千石糧食,還得留著給應天府的禁軍和官吏發祿米。我對過帳簿,前前後後拖欠了四個月的祿米。年底了,總得給人家補齊,要不然會鬧將起來,誰都不好看。
掐頭去尾,四萬三千石糧食差不多剛剛好。長水軍和左護營的軍糧,劉大官人,你還得另想辦法。」
張愨雙手一攤,表示愛慕能助。
劉國璋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韓尚賢跟前,指著他對張愨問道:「就是這個玩意,把南京常平倉的糧食都禍禍光了?」
「沒錯。韓官人自個也認了。六十二萬五千石糧食,他做假帳,全部偷賣掉了。」張愨答道。
「張副使說得沒錯吧。」劉國璋轉過頭來問韓尚賢。
「沒錯。張副使真是會計高人,錢穀米糧,椎賣轉運,盡在心中,下官狡辯不了,也不想狡辯了。過往五年間,南京倉平倉里的六十二萬五千石糧食,都被我賣掉了。」
韓尚賢十分鎮靜,乾淨利落地承認道。
「嘿!貪官做到你這個份上,還真是蠍子拉粑粑,獨一份啊!你貪墨了這麼多糧食,一點都不怕,一點都不慌嗎?」
韓尚賢淡淡一笑:「我慌什麼?天下的官,哪個不貪?上到太師,下到書案,哪個不貪?只是貪多貪少而已。我貪墨了六十二萬石糧食,折價賣掉後得了四十多萬貫錢。
在貪官中不算少,也絕不算多。我有什麼好怕的?有什麼好慌的?劉統制無非就是上疏彈劾下官罷了,還能幹什麼?
當然了,真憑實據擺在這裡,劉統制的彈劾肯定是一彈一個準。然後是有司行文,把我奪職罷官,在南京城裡受審。哪又如何?
這四十萬貫錢,我一個人吃不下的。南京城,汴京城,上上下下,數十位大官人得了我的好處。對了,前些日子,官家萬壽節,我還獻上一尊價值一萬貫的羊脂玉太上老君像,得了內侍省賜下的褒獎狀。」
韓尚賢不慌不忙地放下手裡的茶杯,氣定神閒地看著劉國璋,眼角里藏著瞎子都能看到的譏諷。
「三堂過審,無非是免職,流配千里。報到汴京,按照祖宗優待文官舊例,加上恩自上出,我說不定改判為某地編管。上面有我的同窗同科,稍微活動一下,加上那些拿了我錢財的貴人,幫著吹吹風,然後改為江州編管。
那裡離我的家鄉近,又十分繁華。現在我官囊豐厚,可以在那裡置辦產業,把一家老小接到那裡,孝敬雙親,享受天倫之樂,何不快哉!」
說到這裡,韓尚賢臉上滿是得意之色,忍不住自誇了幾句。
「二十年寒窗苦讀,為的什麼?不就是圖個榮華富貴?現在錢有了,蟄伏几年,等風頭一過,再活動活動,自有貴人願意為我開脫,然後起復任官。到那時,劉統制,我們又能同殿為臣了。」
眾人默然。
种師中、劉子羽知道,這是朝廷陋習,對官員非常優待,尤其是文官。
熙豐年後,黨爭日熾,也造成一個後果。官員只要不涉及到黨爭,你貪污受賄,上面都懶得深究,基本上是輕輕放過。
加上現在朝堂奸佞當道,認錢不認人,韓尚賢輕易脫罪,更不是難事。
李綱更是義憤填膺,恨不得衝上去,把這個丟人現眼的貪官暴打一頓。
但他強按著心緒,想看劉國璋如此處置此事。
「直娘賊的!你們看看,看看這個王八蛋的嘴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德文章,都他娘的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劉國璋指著韓尚賢大罵,反倒把他罵得不樂意了。
「劉統制,在下好歹也是大觀三年己丑科進士出身,東華門唱過名的好男兒,豈容你如此辱罵!」
劉國璋跳到韓尚賢跟前,大罵道。
「王八蛋!你個驢日的王八蛋!腌臢畜生!含鳥的猢猻!只拉人屎,不干人事的狗賊!
你不愛聽啊!老子偏要多罵你幾句,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你一家老小都是王八蛋!老王八蛋,小王八蛋,公王八蛋,母王八蛋!一窩子的王八蛋!」
破口連聲大罵,罵得張愨、种師中、劉子羽、李綱等人目瞪口呆,更是氣得韓尚賢臉色翻來覆去地變化不已。
到最後,韓尚賢喘著粗氣恨恨地說道:「你且罵就是!除了多罵幾句,你能耐我何?粗鄙武夫,本官不奉陪了!想寫彈劾奏章,找個會寫字的秀才給你寫一份吧!」
說完,韓尚賢拂袖要走。
「呵呵,老子沒發話,誰讓你走的?」劉國璋斜著眼睛說道。
不就是蔡家父子給你承諾,讓你突擊貪墨變賣,給自己留下一個爛攤子。
沒錯,我是沒法收拾你,只能把你遞交有司。一走法律流程,總領三省事的蔡京筆尖一轉,輕輕鬆鬆保你無虞。
所以你才如此有恃無恐!如此囂張!
韓尚賢一身正氣,臨危不懼,昂著頭腰杆筆直地站在劉國璋跟前,慷慨激昂,又帶不屑地問道:「劉二郎,你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好了!難不成你還敢打我一頓不成?
呵呵,毆打朝廷命官,那你就有理變無理了!二郎,你要三思而後行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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