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真是個好人
劉國璋轉頭看過去,一時間有些恍惚。
真俊!
世上居然有這麼俊俏的人物!
一身湖藍色襴衫長袍,扎了一根紅玉鞓帶,頭戴垂腳幞頭,腰配青鋒寶劍。
眼如電,眉如劍,臉如玉琢,身如白楊,英姿颯爽。左手背在身後,右手輕提著衣襟,快步走進來。
身後跟著一位白髮宮裝婦人,交袖藏手,神情嚴肅。
那人走到床前,宮裝婦人瞪張猛一眼。
張猛一個激靈,自覺地把椅子搬到那人身後。
他一撩後襟,一甩前襟,爽快地坐下來。
「二郎還沒答我?」
「我說院主菩薩心腸,悲憫世人。」
院主翕然一笑,「二郎言不由衷。」
劉國璋也笑了,「此前誤會院主是男子,卻充任這女冠道觀的院主,一時起了齷齪的想法。不想剛才一見,才知道院主是女身。還請院主見諒!」
「二郎倒是很坦誠。前晚我救你二人時,沒看出來?」
「當時只顧著殺人和昏死過去,夜色又暗,沒看出來。」
「那剛才一下子就看出來?我這身裝扮,很多人都信以為真。」
劉國璋揚了揚頭,露出脖子,「喉結,男子有喉結,女子無。」
院主輕輕地拍拍椅子扶手,「劉二郎果然觀察入微。在下陵光院院主慕容鈞,人稱慕容十三。」
「見過慕容院主,請恕劉某有傷在身,不能施禮,見諒!」
「不必多禮!二郎,那晚追你一夜的追兵,可看出端倪來?」
劉國璋笑而不語,轉頭看著張猛,「大眼,你也交過手,你覺得呢?」
「有神臂弓,一招一式都是沙場的要命招數,肯定是西軍撮鳥!直娘賊的,城外那天才殺了四個,還不解恨!」
慕容十三笑笑,饒有興趣地盯著劉國璋。
「大眼,你猜錯了,前晚把我們追得跟死狗一樣的那伙人,不是西軍精銳,是河西家的精銳。」
「河西家的精銳?居然敢到東京城裡行兇?」張猛大吃一驚。
慕容十三撫掌嘆道:「果然,劉二郎狡詐如狐,名不虛傳。」
張猛還不敢相信,「哥哥,你是怎麼猜出來?」
「那幾個撮鳥在暗算我時,先問了一句,陳嶠的東西在哪裡?」
「陳嶠?誰啊?」
「翰林圖畫院的待詔,陳秀山。院主,是不是?」
慕容十三點點頭,「是的,陳嶠,字秀山。」
「這廝出賣陝西邊州險要地形圖給河西家的細作,被人殺死在川飯店。後來被我推測出真兇,又幫著查案,幕後的河西家細作,就誤以為陳嶠藏起來的東西,在我這裡,或者我知道下落。
大眼,這些都是你們離開東京城後發生的事情,你不清楚原委。」
「哦,」張猛不再多問。
「二郎推論得沒錯。那晚追殺你的人,正是河西家天儀堂的人。」
「天儀堂?」
「河西家的國主李乾順,雄心勃勃,大肆招攬邊地漢民,行賄偽造戶紙,潛入宋境,安插在各地,收集軍情。這些細作,屬於天儀堂外堂。
又從質子軍、鐵鷂子、步跋子和擒生軍里,挑選數百名百戰精銳,編為天儀堂內堂,那晚追殺二郎,就是天儀堂內堂之人。」
劉國璋搖了搖頭,「有西夏天儀堂,肯定有北遼某某堂。敵國細作刺探,在大宋皇都,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想殺人就殺人。肆無忌憚,真是令人髮指!」
慕容十三的桃花眼閃著煞氣,「熙(寧)(元)豐、紹(聖)(元)符年間,國正君明,蠻賊安敢如此!如今君庸臣佞,朝局敗壞,國朝邊關、各路巡檢,形同虛設,千瘡百孔,才有此亂!」
「咳-咳!」宮裝婦人咳嗽幾聲。
慕容十三低下頭,默然一會,擺擺手說道:「不說這些糟心事,二郎,將來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
當然想過,自己從滿金堂出來後,就一直在想這件事。
來都來了。
既然來到這個世道,那就努力做些事情,當務之急就是十年後的靖康之恥。任何一個有血性的華夏兒女,都不會坐視它發生。
可是自己能做些什麼?
不會治經義,不會寫詩詞,東華門唱不了名。
就算想方設法在東華門唱了名,混進官僚隊伍里,在如此畸形的政治環境下,也很難改變了歷史的走向。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才能立非常之功。
那晚在荒廟,自己定下兩計,先走封狼居胥的劇本,一年為限,要是毫無頭緒就再北上回前身的真武部,走蒼狼與白鹿的劇本。
這些日子,自己莫名其妙地捲入到蔡老五的潑天陰謀中,被西軍精銳伏擊,被無憂幫追殺,然後被什麼鬼天儀堂偷襲,疲於應命。
但是卻發現了長行會、正威行、飛衛社,這三社數千兄弟,都是自己的潛在人馬。
無憂幫送上門來,被自己打個半死,幫主樊四通越看越像是送財童子。
滿金堂的錢財散出去一半,自己在數千兄弟心中已然是義薄雲天。
玉津園一役,自己在他們心裡已然是戰無不勝。
現在只差一哆嗦了—安家立業的產業。
無憂幫,樊四通,你們就好人做到底吧!
「院主,我想滅了無憂幫!」劉國璋答道。
許細娘和張猛嚇了一跳。
慕容十三劍眉一挑,嘴角露出淡淡喜色,「無憂幫?二郎為何有此想法?」
劉國璋大義凜然道:「我到汴京才二十餘日,從滿金堂到伽藍寺,看到無憂幫如何地為非作歹,毒害百姓,累累罪行,罄竹難書!
伽藍寺、玉津園,我和飛哥兒重創了無憂幫,已經奪其膽魄,正好趁機痛打落水狗,斬草除根,還開封和京畿百姓們郎朗晴天。」
許細娘激動地緊握雙拳。
張猛漲紅著臉,迫不及待地說道:「哥哥,我願跟隨哥哥殺光無憂幫這伙子惡狼凶犬!」
慕容十三盯著劉國璋的眼睛,看了一會後淡淡一笑,「無憂幫是高太尉養的惡犬,想滅它,沒有那麼容易。」
「那就跟高太尉好好談一談。」
「跟高太尉談一談?」慕容十三不動聲色地問道。
「院主能讓楊戩服軟,高太尉應該願意賣院主一個面子,給我們一個會談的機會。」
慕容十三神情有些蕭索,擺擺手,「不是我有面子,是別人有面子,我只不過是捎帶的。我孑然一身,不被他們欺負都萬幸,還給我面子。哼!」
這話聽著有點酸,到底什麼個情況!
劉國璋小心地問道:「那院主」
慕容十三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去跟高俅談談。只是機會給你,你有把握嗎?」
「凡事都得去做,做,才有機會,不做,什麼機會都沒有。」劉國璋模擬兩可地答道。
慕容十三盯著劉國璋,想從他的臉上找到答案。
可是這張闊面重頤、目如流星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端倪。
「好!」慕容十三站起來,一甩前襟,轉身就走,許細娘和宮裝婦人連忙跟在身後,「二郎好生養傷,等我消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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