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午開始的八天之內，關興權的命就不在是他自己能夠掌控的，對他而言，這種情況之前從未出現過，同79年對越自衛還擊戰和兩山輪戰時的情況都大不相同！

槍林彈雨、甚至天上下炮彈雨的日子裡，關老大都能靠自身極度過硬的軍事素質在一定程度上把握住自己的命運，可這趟是上太空！

張楠上輩子2002年左右認識個京城跑江南省鹿城線的劉姓列車長，那位說過句「離地三尺萬事難」，很有道理。

而這趟關興權面對的不是列車底盤的三尺高度，也不是飛機的三萬英尺，甚至300公里都不止！

聯盟號飛船的升空階段就如同躺在一枚隨時都有爆炸危險的巨型炸彈之上，等到對接之後，這太空中的環境倒還好，至少在張楠的記憶中，這和平號空間站並沒發生過被隕石給砸個大窟窿的事情。

但一周后回地球，那時候這返回艙又會是個超級大火球，從升空至回到地面，整個過程中，宇航員雖然能做一些有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的緊急應對措施，但也就是聊勝於無。

用個並不完全正確的比喻，從明天開始，關老大就是手術台上的病人，全麻之後他這條命就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了。

航天中心地面工作人員能做的事情雖然不比宇航員本身多多少，但還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對整個飛行過程進行干預，張楠大送紅包算是花錢買個心安。

關興權是家人！

家人如果要做個全麻手術，要是不給主刀醫生塞個三、五千的紅包，你能安心？

別說「醫生不收紅包」這種鬼話，小地方這種陋習有可能被禁止，但大地方不送？

別逗，上輩子張楠就送過，那時候都整風整了不知多少次！還著名專家呢，人家拿得自自然然，都不避諱旁人。

做個手術給主刀醫生送個紅包就求個心安，這趟關興權上太空，俄羅斯、原幾個加盟共和國境內的幾十個測控站、遠洋測量船上的人這張楠是顧不上，但在拜科努爾這邊相關的專家一大把。

按人頭，那也得砸上一圈。

今兒來的都是頭頭腦腦，人人有份，那50萬美元就讓人家自個回去分，張楠可不知道相關的還有多少人，誰重要、哪個打醬油的。

至於怎麼分、分不分，張楠就不去關心了。

禮多人不怪，問題是這會一幫總指揮、總工程師什麼的收不收？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如今盧布貶值了至少好幾百倍，專家的工資貌似是漲了不少，但生活水平卻不知道降了多少！

五、六年前在莫斯科坐回地鐵，票價只要5分錢，而現在是400盧布，漲了整整8000倍！

這會俄羅斯國內一般技術工人的實際月工資水平都還不到100美元，就算航天城這邊的工程師們，那也到不了200美元，這一萬一個紅包…

專家們看到這沒外人，連陪同的幾名俄軍中高級軍官都沒覺得奇怪，這幾位大概也也收了。

那…幹嘛不收！

這兩年同志們過得是真的困難呀！

再說專家們也理解客人的心態，花錢買心安。還給個買煙的理由，聽著還吉利，大吉大利的紅包，討個彩頭：俄羅斯人也講究這個，理由說得過去。

幾名非技術軍官當然不會的反對，他們也拿了，還是提前抵達的前克格勃軍官給的，不收也得收！

錢送出去了，一屋子的人里就關老大這趟一同上太空的兩名搭檔沒給，但亞歷山大-斯捷潘諾維奇和謝爾蓋-克里卡廖夫兩人一點也不眼紅。

關老大已經和這兩位一同混了兩個來月，早就成了不錯的朋友。

朋友之前直接給錢俗，關老大之前已經給兩名宇航員的家人隨便介紹了兩個不錯的工作。

這年月，宇航員都不富裕，雖然生活有保障，但絕對比不上蘇聯時期那樣舒坦。

皆大歡喜見面會，紅包有，兩架私人飛機還隨機運來了大量的禮物，都是西方的高檔糖果、新鮮熱帶水果。

五月份在莫斯科都缺水果，熱帶水果更是只有極少數富豪與高官才吃得上的奢侈品，更別說這裡是地處哈薩克的半荒漠地區，後勤供給本就困難。

至於糖果、巧克力，俄羅斯人民本就特別喜歡。

還有上百箱北美太平洋沿岸著名酒庄產的葡萄酒，那裡產出的葡萄酒如今等級直追波爾多；

幾十箱53度的茅台，這些是在莫斯科上的貨，去年的貨，歐亞大鐵路運到俄羅斯的好東西。

能喝的、今晚可以喝的喝一點，茅台的大名毛子們知道，那酒香可不是單有清冽酒精氣息的伏特加能比，不過大部分毛子很難適應53度的酒精度，一個不小心就會喝高。

茅台易入口、醉后不頭疼，但比40度的標準伏特加不知道猛多少！

見面會後大群人再一同吃頓飯，富麗堂皇的宴會廳，連三位宇航員也一同就餐。

不過關興權三人不能放開隨便大吃，更不能喝酒，吃到傍晚六點就得散夥，宇航員們需要休息。

張楠同關興權坐一塊，關老大另一側坐著項偉榮一家。

傳統的俄羅斯飲食，上菜上酒，不過今天沒人會喝多。

宴會廳一側放著不少酒，就喝點蘋果汁的關興權在吃到一半時，叫過名服務員，用俄語說了兩句，後者點點頭表示明白。

張楠剛和這邊的總指揮同志遙遙幹了一杯，看到關興權的動作，順口問了句：「有事？」

關興權咧了下嘴，用密碼一般的剡縣方言道：「送這裡的酒等我們這頓吃完了，多下來的就會被分掉，我讓服務員給我留兩箱茅台。」

張楠還以為他是過會要拿去宇航員宿舍那送人，沒多想。

不過沒想到關老大居然千年難得一回的壓低聲音，神秘道：「這些我們要帶和平號上去，亞歷山大說上頭的戰略儲備早就斷貨，之前常駐的幾個夥計想酒都快想瘋了！」

張楠睜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之前是聽說過蘇聯宇航員曾經將烈酒帶上了太空，但…

條件反射一般轉頭看向放酒的地方——這趟送來的飛天茅台都是500毫升、12瓶裝的大箱！

24瓶，12000毫升！

「能帶上去？」張楠奇怪完，忍不住問了句，還比劃了一下箱子的體積。

「當然不能用箱子，哪有地方塞，瓶子這些都是死重。要是讓對面那些知道，都會抓狂！…」

對面，地面上的指揮人員唄。顯然宇航員們有自己的小團體，和地面人員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溝壑，也有「自己人」才保守的秘密。

「帶一半，另一半當掩護送人。

用裝飲水的塑料袋，500毫升的，有地方藏。

回去就灌裝，一瓶一袋正好。」

對於關老大的話，張楠表示不得不服——這趟帶來的都是飛天茅台，飛天茅台上太空，應景！

「不過…你們的宇航服里塞得下?還有，多出差不多6公斤，沒問題吧?」張楠還是有疑問，還有擔心。

關興權「嘿嘿」笑笑，「有餘量的，16公斤都沒問題。

不用藏我們自己身上，明早我們就乘直升機去航天中心，上午指令長亞歷山大還要進行最後一次簡單的入艙檢查，那時候就能放進返回艙。

發射窗口在下午近傍晚，流程就是這樣。」

說完，關興權幾口吃完了自己盤子里剩下的食物，起身道：「班長，阿楠，各位，明天中午見。」

宇航員們要去休息了，而且晚上還有罐裝的「活」要干，這就走。

明天中午過後他們就將提前進入飛船，到時候張楠這些人還能見一次出發的勇士們。

是勇士，無論什麼時候、哪個國家，敢於上太空的人都是真正的勇士!

三名宇航員離開，這宴會也就沒了繼續開下去的意義，眾人草草吃完。

去隔壁酒店的去酒店，連夜前往航天中心的去航天中心，明天就將是重頭戲。

在抵達酒店時，張楠碰上了因為飛機晚點，這會才抵達列寧市的農博升和他的徒弟陳江華，該有老王他們幾個華夏來的考古專家。

自有人帶他們去房間、就餐，今晚就不聊了，明天過去之後再說，到時候有的是時間。

第二天上午九點，張楠這一大群人乘坐幾輛大巴前往幾十公里之外的拜科努爾航天中心。

航天中心非常大，都有6000來平方公里，分成多個區域、發射點，從車窗看出去非常的荒涼。

而且不僅僅是荒涼，甚至還有點「臟」和陳舊的感覺，因為偶爾能在路邊看到早年就被廢棄的一些建築、設施。

俄國人在這裡經營了近40年，很多落伍的設施都被廢棄了，反正這裡有的是地方搞重建。

至於「臟」，那是因為這一大片區域內，有很多地方都因為幾十年來上千次的火箭發射，被有毒的燃料等化學物質污染了！

汽車開了有差不多一小時才到地方，先去其中一個指揮中心短暫參觀，因為如今的俄羅斯有同美國合作開發空間技術的意向和談判在，連一同前來的聯合電視網的工作人員也被允許進入其中進行有限制的拍攝。

忙碌的工作人員們對這群華夏和美國來的闊佬很友好，臉上就看得出來，看來是那50萬紅包起了作用。

簡單的中餐，下午兩點多，宇航員出征。

遠遠的地方是高聳的質子火箭頂著聯盟號飛船，出征儀式很簡單，說白了就是關興權幾個和站在一條白線前的張楠等人高個別。

因為穿著帶頭盔的室內宇航服，提著生命支持箱的關興權的頭略微有點前傾的，並不是平常那種筆挺的感覺。

宇航員們就幾句「聯盟TM-17號飛船準備出發，宇航員誰誰誰」，這邊有笑容，但大部分人一臉嚴肅，像張慧、查里茲-塞隆和愛麗斯甚至眼圈都紅了紅。

宇航服的左胸位置上都貼著一面國旗，張楠看到關興權衣服上的是一面五星紅旗！

不管華夏國內會怎麼想，關老大反正就這麼穿了。

三名宇航員依次簡單發完言，敬禮！

「唰」一下，不僅僅現場幾乎所有的俄羅斯人（專家們其實也都是軍人，至少有個技術軍銜），張楠這邊也有一群男人同時回禮。

是退伍了，但關興權還是敬了個標準的華夏軍力，項偉榮、阿廖沙、林明、安德烈等人同樣條件反射一般回禮。

張楠身邊的人里就是華夏式、蘇式軍禮都有：在場的幾名紅魔鬼也在回禮。

不過現場不僅僅有華夏式、俄式這兩種軍力，還有另外兩種：保羅、蘭迪、林曼等人是美式軍禮，至於戴維斯和扎克，那是美國警察的敬禮，和美軍的敬禮方式又略有不同。

沒人會嫌四種敬禮看著亂，很正式，很莊嚴！

項偉榮放下胳膊，對著前邊的關興權大聲道：「關興權，聽我命令！」

關興權全身條件反射一般再次挺了下：這都有多少年沒聽到這樣的命令了。

「活著回來！」項偉榮下達了命令。

已經禮畢的關興權再次向這邊一個敬禮，大聲道：「是！班長！」

這一刻，張楠覺得姐夫和關興權兩個簡直酷畢了！

不對，不是酷，那是種很難描述的感覺。

宇航員上車，前往近3公裡外的發射台。至於張楠等人，往發射台方向走個百多米，那裡有觀眾席，後頭是一排類似避彈溝的水泥壕溝，溝內裡頭有個開著的門，進去就是堅固的掩體。

萬一發生意外，觀看發射的人能最快速度進入掩體：火箭不是核彈，萬一爆炸也沒近三公里的摧毀威力。

但如果是發射到一半失控，砸下來呢?

這樣的事情不是沒發生過。

航天工程，特別是載人航天工程，絕對的高風險！

邊上有休息室，女人們帶著孩子們暫時去輕鬆一下，緩解之前出征儀式造成的壓抑、緊張情緒。

至於張楠等男人們，都在觀看區或站或坐，而張楠更是連抽了兩根煙，這才緩解了有點壓抑著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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