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工地的路上，黃波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那就是，一旦他放下自己的成見，開始跟沈燁和張毅「同流合污」後，整個人頓時輕鬆無比。

  心情舒暢了，工作壓力大大減輕。

  在他看來特別頭疼、極為棘手的牛德旺，在張毅和沈燁的眼裡完全不足為慮。

  張毅出謀畫策，沈燁衝鋒陷陣，僅僅一個照面，就把氣焰囂張的牛德旺輕鬆壓制。

  黃波相信，經過這次教訓之後，牛德旺應該能收斂一些。

  如果牛德旺足夠聰明的話，今天應該召集他那幫子工人開個會，確保在接下來的施工過程中，乖乖服從總承包人員的現場管理。

  否則，他們還會被監理收拾的。

  然而這並不是黃波的最終目的。

  他要將牛德旺帶進來的這幫人，統統清理出場。

  「黃經理，監理不讓綁紮鋼筋了，要求咱們先進行混凝土養護呢。」

  剛進工地大門，孫陽小跑著過來匯報工作。

  看到滿頭大汗的孫陽，黃波心中罕見地湧起一股同情，不僅微笑著點點頭，還遞上一根煙。

  「這件事我知道了，按照監理的要求去做吧！」黃波吐了個煙圈，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溫和。

  孫陽眨眨眼，難以置信。

  這還是他熟悉那個黃經理嗎？

  他所認識的黃經理向來脾氣暴躁，全年360天處於「大姨夫」狀態，一言不合就破口大罵。

  今天居然給好臉色看，我是不是中暑產生幻覺了。

  就在孫陽認為自己做夢的時候，黃波又補充道：「你去跟下面的勞務分包說，今天下午五點半的進度會臨時取消，讓他們自己安排晚上的加班任務。」

  「好的。」孫陽點頭應道。

  儘管不清楚黃波為什麼忽然改變態度，但是他知道，只要按照黃波的意思去照做就不會挨罵。

  孫陽也不喜歡天天開會，因為他感覺開會純屬扯皮吵架，完全不能解決實際存在的問題。

  「還有一件事……」

  黃波沉思片刻後繼續說：「今晚陪我去跟監理吃個飯，這個應酬挺關鍵的，你記著洗洗澡，換身衣像樣的衣服。」

  「好的，好的！」孫陽再次興奮地點著頭，心裡樂開了花。

  往常這種重要的應酬，他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今天到底是啥日子，過年都沒這麼熱鬧的。

  黃波離開後，孫陽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天空。

  初夏的太陽掛在東南方向，散發著令人厭煩的熱量。

  陽光明媚，曬的孫陽發昏，他苦澀地笑了笑，那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再度襲來。

  牛德旺現在的心情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黃波走後，他又接了幾個電話，都是工頭們打過來的，問到底什麼時候能幹活。

  最初的幾個電話，他還能沉住氣回答，畢竟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彼此知根知底，倒也能互相理解。

  結果有一個架子工的小老闆，電話一接通就語氣不善地責問牛德旺為什麼給他停工。

  牛德旺攢了一肚子火，還沒找到地方撒，一聽對方這麼不客氣，當下炸鍋跟對方互噴。

  雙方友好慰問三分鐘後，架子工小老闆被老牛霸氣清場！

  氣雖然消了，不過牛德旺的心情並沒有好轉，他來到宿舍外面點上一根煙，目光不時地投向工地門口。

  終於，黃波出現在牛德旺的視野中。

  「牛工，幸不辱命啊，總算完成了您的託付。」黃波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牛德旺三兩步湊過去，急切道：「快說說，快說說！」

  「監理終於答應了今晚的酒局。」黃波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著接下來的話，「不過，吃飯的地方可能有點……」

  牛德旺心一緊，儘量保持著鎮定，問道：「他們打算去哪兒吃飯？」

  「小泉城大酒店。」

  牛德旺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艹啊！

  小泉城大酒店，那特麼是吃飯的地方嗎？

  他不禁在心裡暗罵，沈燁這幫人還真會選地方。

  明明一件普通的小事，對方偏偏往死里整他！

  牛德旺調整好情緒問：「幾個人參加？」

  「我算算哈。」黃波扳著手指頭說：「沈總、張工、胡工、劉工……對了，好像還有個司機，一共8個人。」

  牛德旺右眼皮瘋狂跳動，怨念在心中不停地翻滾。

  吃頓飯而已，至於把全部的監理都叫上嗎？

  這特麼哪兒是吃飯，簡直是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不過牛都吹出去了，現在反悔的話，反而顯得自己小氣了。

  牛德旺咧了咧嘴，說：「我聽說小泉城的飯菜不怎麼樣，我知道有一家飯店，那邊的老闆跟我很熟，做的菜比較精緻，環境也好，不如換一家吧。」

  黃波心中暗自發笑，接觸這麼長時間了，他知道牛德旺是個摳逼。

  於是決定再逗逗他，黃波裝作非常為難的樣子，猶豫了半天后說：「這樣啊……沈總特意指定的地方，我感覺不去的話，有點不太好辦。」

  眼看著牛德旺面如苦菊，嘆口氣說：「行吧，誰讓咱哥倆關係好呢，我再找沈總商量商量。」

  牛德旺這才如釋重負的鬆口氣，趕緊遞煙點火，不停說著感謝的話。

  「老牛啊，有個事我不得不說一下，你帶進來的這幫工人，脾氣可真不咋滴，不服管也就算了，還跟我們的人搶資源……」

  黃波一邊抽菸一邊提要求，有些話不趁著這時候說，萬一老牛再耍花招的話，又得麻煩沈總幫忙了。

  牛德旺點著頭說：「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囑咐他們老實一點，這幫人啊，以前懶散慣了，乍一接觸正規的公司還不太習慣，他們不懂事，我會教育他們的，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牛德旺說完，忽然拉著黃波進了宿舍，從衣兜里摸出一個信封遞過去。

  信封的顏色讓黃波感覺很眼熟，仔細一看，好傢夥，信封上面還帶著「東章一建」的logo呢！

  「老黃啊，我目前手裡只有這麼多了。」

  黃波打開信封數了數，不多不少，整整20張。

  黃波嘆了口氣，知道這已經是牛德旺的極限了。

  「行吧，剩下的我來墊付，沒辦法，誰讓咱哥倆關係好呢。」

  牛德旺感激涕零，說：「兄弟，我不會讓你吃虧的，你等會兒哈，我馬上回來。」

  牛德旺出門後，黃波笑著把錢收進腰包。

  特麼的，孝敬你這麼多次了，總算吐回一點了。

  兩千也不少，足夠今晚大家吃飽喝足，再唱個歌瀟灑的費用了。

  時間不大，牛德旺抱著一個箱子，腋下夾著一個黑色塑膠袋進門。

  「兄弟，這箱酒，還有這條煙你拿著吧，能省一點算一點！」

  黃波笑了笑，心想這個老傢伙還算有良心哈，都知道準備煙和酒了！

  挺好，省下我再花錢了。

  牛德旺再次拜託黃波：「兄弟，晚上就靠你了，爭取讓我們明天能復工。」

  黃波點了點頭說：「那必須得盡力啊，就算喝進醫院，也得讓老哥你的工人明天幹上活！」

  「那行，我走了哈，等你的好消息！」牛德旺說完，馬不停蹄地離開。

  黃波蹲下身拆開箱子，一看裡邊放著的酒，頓時氣的罵娘。

  「好你個牛瘸子，這特麼明明是我前陣子送你的酒，你丫竟然還回來了！」

  「還有這煙，臥槽了，也是我送他的！」

  怪不得這老小子跑得快，原來也知道尷尬啊。

  罵了半天后，黃波苦笑著嘆口氣。

  酒是自己的，煙是自己的，就連請客的錢也是自己的。

  鬧來鬧去，這跟自己掏錢請客有什麼區別。

  算了，只要能看到牛德旺倒霉，心裡開心，今晚就算倒貼錢，黃波也願意！

  下班時間後，張毅等八人換好了衣服，分別由張毅、沈燁、胡連獲三人開車趕往縣城。

  吃飯的地方肯定不是「小泉城大酒店」，而是縣城一家不錯的私房菜，規模也不是很大，但環境非常好。

  眾人來到的時候，外面已經停滿了車，看起來生意非常紅火。

  黃波和孫陽早早地來到飯店做好了準備工作。

  一見面，自然是好陣子寒暄。

  「幾位領導辛苦了，咱們先進包間。」黃波領著大家來到包間。

  「清照雅居，這地方菜不錯，我來過幾次！」王家欣說。

  看到王家欣出現，黃波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這兩個月來，王家欣幾乎天天都要來二標段監理辦公室。

  時間久了，大家都知道王家欣跟孫麗談朋友的事情。

  「王工來過這兒，那感情好，咱們都是搞施工的，今晚你算我這邊人怎麼樣，好好陪幾位領導喝個痛快！」黃波提議道。

  王家欣笑著說：「沒問題！」

  話音剛落，冷不丁聽到一聲哼哼。

  卻是孫麗在後面提醒他少喝點呢。

  張毅見狀嘆口氣，看到沒有，這就是有女朋友管的下場，連跟兄弟們痛快喝酒的權利都少嘍。

  沈燁說：「雖然都沒有外人，大家酒分量飲，喝開心酒可以，但是絕對不能喝多哈。」

  「好，都聽您的安排！」黃波笑呵呵地。

  喝多喝少無所謂，反正還有第二場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