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曹善海的電話那一刻，龔旭東知道今天躲不過去了，只好硬著頭皮返回一標段工地。

  「龔工，你剛才去哪兒了？」

  面對心急火燎的曹善海，龔旭東指了指大門的方向，解釋說：「我們公司領導說要來參加春檢，他第一次來，不知道地方，我在門口等著呢。」

  什麼驢唇不對馬嘴的東西？

  曹善海煩躁地皺起眉頭，拉著他說：「別管你們領導了，快點進去，都等著你呢！」

  龔旭東小聲問道：「裡面不是春檢嗎，還查我們項管啊？」

  曹善海一下子愣住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龔工，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項管也是受監管的單位之一，質監站當然有權利查你們項管的資料了，別磨嘰了，抓緊點！」

  曹善海不耐煩地推著他往門口走。

  「哦。」

  龔旭東面無表情地嘆口氣，心裡卻是一片哀嚎。

  他當然知道質監站有權利查項管資料了。

  而且在勞動技師學院的時候已經查過一次，呂鵬當時查出了很多問題，他至今還沒有整改完畢呢。

  更要命的是，商業街項目開工以來，項管有關的前期資料，龔旭東還沒有搞出來呢！

  不是他不想搞，而是完全忙不過來。

  一諾項管在東章大學城有十幾個在建工程，一共兩個管理人員，除了龔旭東之外，剩下的那個還是領導。

  他總不能讓領導幫忙整理資料吧？

  這是個死結，解不開了！

  臨進門的一剎那，龔旭東兩眼一閉。

  反正都是死，愛咋滴咋滴吧！

  「龔工！」

  趙曉東看他進來後，直接喊了一嗓子。

  「在呢！」龔旭東身子一矮，使勁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趙曉東命令道：「抓緊把你們的資料拿來，呂科要檢查！」

  「噯，好嘞，我這就去拿！」龔旭東下意識看了眼呂鵬。

  與呂鵬那雙死魚眼對上的一剎那，龔旭東腦瓜子瞬間一片空白。

  趙曉東看他磨磨蹭蹭的樣子，壓抑著心頭的不爽，說：「小曹，你跟龔工一塊兒拿資料，快點！」

  很快，在曹善海的「幫助下」，龔旭東拿來兩個檔案盒。

  呂鵬二話不說打開翻開。

  結果裡面只有寥寥幾張聯繫單，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進度報表。

  第二個檔案盒更直接，只有幾份會議記要。

  「就這點？」

  呂鵬把盒子往外一推，身子靠在椅背上，抬眼望著龔旭東。

  後者雙手緊緊攥在一起，腦瓜子低到胸前，發出微不可聞的「嗯」。

  「項目需求建議書、項目授權書、項目計劃文件、項目需求文件、項目範圍說明書、項目資源計劃表……」

  很顯然，呂鵬是提前做好工作的，一口氣說出了一大堆文件。

  每說一個文件，龔旭東渾身哆嗦一下。

  「這些文件呢？」呂鵬拍拍桌子！

  龔旭東硬著脖子說：「還在改，因為在勞動技師學院檢查出很多問題，所以我在修改中。」

  龔旭東肯定不能說沒有的。

  有和沒有，完全是兩個概念。

  有，錯了可以改。

  沒有……

  那就涼涼了！

  「還沒改完是吧？」呂鵬看著他。

  龔旭東使勁點頭，因為低著頭的緣故，整個身子都往前傾斜。

  剛從後門溜進來的張毅正好看到這一幕，瞬間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

  好傢夥，老龔怎麼還給呂哥鞠躬啊？

  檢查個資料而已，至於感激成這樣嗎！

  「幾天？」呂鵬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目光冷漠地看著龔旭東說：「給我個準確的時間。」

  「三天吧……」龔旭東說。

  他感覺三天時間，應該差不多能修改完成。

  呂鵬說：「好！那就停……」

  「呂科，呂科，有個事我跟您商量一下！」

  趙曉東一聽「停」字，嚇得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趕忙拉住呂鵬往外面走。

  停，後面肯定是「停工整改」四個字啊！

  工地恢復正常施工才半月，再停工整改三天的話，誰受得了啊！

  所以趙曉東趕緊把呂鵬拉出去求情。

  兩人一出門，會議室里立刻熱鬧起來，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

  「老龔剛才鞠躬幹啥？」張毅錯過了開頭，小聲問沈燁。

  沈燁笑著說：「不鞠躬的話難道磕頭啊？」然後簡單跟張毅說了一下情況。

  張毅也笑：「這傢伙到死也不知道為什麼挨辦。」

  除非呂鵬或者沈燁自爆，否則龔旭東到死都不知道為什麼被挨辦！

  龔旭東聽著耳邊嗚嗚泱泱的聲音，心如死灰。

  腦子裡不停碎碎念地抱怨著領導。

  但凡領導大方一點，這幾天來東章質監站活動一下的話，今天也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丟人現眼。

  要不然怎麼解釋三個施工單位沒事，監理單位沒事，偏偏項目管理公司出事了？

  多明顯啊，人家其他單位都給質監站孝敬了。

  至於甲方，只要建設單位手續齊全，質監站一般很少找甲方的毛病。

  開發商們是來給地方經濟作出貢獻的。

  質監站要是敢太過分的話，地方領導肯定找質監站談話。

  龔旭東不斷在心裡安慰著自己，反正今天丟人的不是我，是我們公司。

  如此一來，他心裡反而舒坦多了。

  諾記獨有的手機鈴聲響起，一下子將龔旭東拉回了現實，更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

  看到來電號碼後，龔旭東苦澀的一笑，趕忙小跑著出門。

  「喂，領導，我馬上去接你！」

  在門口遇到了正在抽菸的趙曉東和呂鵬，老龔趕忙低頭打了個招呼，指指門口說：「我們公司領導來了，我去接一下。」

  趙曉東陰著臉點點頭，看著他狼狽離開的樣子，火氣更盛了幾分。

  經過一番「哭訴」後，呂鵬終於答應不停工了，

  但是質監站不能空手回去，必須得把項目管理公司捎帶著處理一下。

  趙曉東欣然答應。

  他也認為項目管理公司今天做的有些過分了，昨天明明開會再三叮囑了一遍，偏偏項目管理公司不當回事，正好借著質監站的手敲打一下。

  只要工地不停工，獻祭個項目管理公司算什麼！

  工地大門口，看到公司領導從車裡下來，龔旭東好像看到親人一樣，跑過去跟領導抓緊匯報。

  項管領導聽完後，也感覺是自家沒有去拜碼頭導致的。

  還好車裡有準備好幾張小卡片，趕忙拿下來，行色匆匆地來到趙曉東和呂鵬面前。

  「兩位領導，實在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來晚了，失敬失敬。」

  項管領導一邊道歉一邊上煙，態度格外誠懇。

  不誠懇不行啊，甲方爸爸和質監站，哪一個，他都得罪不起。

  「老唐，剛才我跟呂科也溝通過了，你們項管公司太不像話了，弄了這麼多項目，只安排老龔一個人怎麼成，起碼也得按照合同要求，給我們項目上配置足夠的人員吧。」

  「一定一定，回去後我馬上把人員安排到位！」項管老唐點頭哈腰。

  人員配置不全，這是所有工程參建單位的通病，這都不是事。

  先按照合同把商業街項目的管理人員配置齊全，等風頭一過，再把人員抽走唄。

  應付檢查而已，套路大家都明白。

  「再一個就是，你們人員配置齊全後，不能總在辦公室里閒著啊，哪有天天喝茶抽菸的，什麼數據都讓下面幫你收集整理的，管理人員必須下工地到一線盯著！」

  「趙總教育的是！」老唐扭頭對龔旭東說：「老龔聽到沒有，以後要下工地！」

  「噯，好的！」龔旭東嘴裡答應著，心裡已把領導罵了幾百遍。

  尼瑪，我一個人管十幾個工地，要是天天下工地的話，我還得跑斷腿啊我！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趙曉東說什麼，老唐點頭答應。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老唐給龔旭東打了眼色，後者趕緊把趙曉東拉到一旁。

  老唐這才趁著上煙的功夫，把手裡快捏出汗的幾張小卡片，一股腦塞過去……

  臨近中午，趙曉東宴請質監站領導，沈燁和施工單位三個老闆們陪同，項管老唐自然也跟著過去了。

  張毅看看孤零零的曹建軍，說：「曹主任，要不在我們食堂湊合一頓？」

  「你們食堂？」曹建軍疑惑地問道。

  「對啊，我們自己弄了個小食堂，不跟施工單位一塊兒吃飯。」張毅說著，領著曹建軍參觀了一番。

  曹建軍一看簡陋的食堂，頓時搖頭說：「不用了，你們吃吧，我領著司機出去隨便湊合一頓。」

  說完，老曹扭著肥碩的身軀離開了。

  「嘖嘖，這老曹還真是小氣，也不知道請一線的兄弟們吃頓飯！」張毅嘟囔著。

  趙萬年聞言嘿嘿一笑，說：「張哥，人家曹主任前幾天剛請了大餐呢，海參鮑魚來著！」

  「我沒吃到，當做沒請！」張毅撇撇嘴，然後大手一揮，「走啦，領導們吃館子，咱們去吃大鍋飯，今天該吃誰家了？」

  「市三建集團，今天他們還是常規的四菜一湯，不過有不少早上剩下的雞蛋炸饅頭片。」

  孫麗倒是門清，感情已經對兩家單位是食堂了如指掌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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