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天民的話，路遠停下了腳步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的話很有道理，好的指戰員的確應該堅守指揮崗位，不過我們的國家從來都不缺好的指戰員，缺的是能夠身先士卒不顧一切往上沖的人……」

陳天民沉默了，他知道路遠說的是真的。

國.軍方面打了那麼多的敗仗，其實很多戰鬥都有贏的，指揮的也沒有問題，只是在鬼子面前，他們中的有些人，太缺乏血性，或者有的戰士也不怕死，只是他們缺少一個敢出頭帶著大家迎著槍林彈雨往上沖的人。

「我願意做這樣的人！」

路遠正色說道：「我中華民族泱泱大國，才智皆備之士多不勝數，我要是死了，會有很多人替我指揮，所以我選擇做那種拚命的關頭可以豁出去帶著大家往上沖的人——我死了，跟著我一起沖的人，也會變得不怕死……就像火種一樣！」

陳天民想象著，想象著被火種點燃，然後成為燎原之勢的中華大地，語氣微哽道：「你，小心點……」

「會的！」

路遠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道：「你不用佩服我，你駕機沖向中牟城頭的那一幕，我死都不會忘記，我是跟你學的——其實，我死了你應該開心才是，畢竟這可以證明，我肯定不會想做軍閥，不是嗎？」

「我懶得理你！」

陳天民悶哼一聲回頭，眼圈微微有些發紅，他知道自己錯怪了眼前這傢伙。

因為沒有那個想當軍閥，並且有這個能力實力的傢伙，會笑嘻嘻的將自己的小命捆在褲腰帶上不當一回事的玩。

和毛英商量好在城內碰頭的位置，大狗熊率領半數隊伍帶著物資等候命令，眾人這才開始分頭行動。

「逃兵，多幫我殺幾個鬼子！」

大狗熊道，對自己不能跟著先進大同很不滿意，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沒了一條胳膊進城，很難不引起日軍的懷疑。

「放心，你知道的，我從不會錯過任何殺鬼子的機會——我們死了那麼多弟兄，我要那些小鬼子的血比他們流的多十倍，百倍！」

路遠拍拍他的肩膀，眼裡滿是餓狼一般的寒光，然後轉身就走。

龍芸在不遠處等他。

穿著髒兮兮的粗布衣裳，頭上裹著同樣髒兮兮的碎花頭巾，臉上也是灰濛濛的，要不是那挺直的身板凹凸有致的身軀，簡直和普通的村婦無異。

「走吧！」

路遠拉著龍芸的手道，龍芸便依偎著他，慢慢向著大同而去，像是一對一起過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大同城，建於明洪武年間，歷經數百年風雨。

在遠遠的黃土地上，便看到了那高大的城牆，氣勢巍峨，絕非中牟那樣的小城能比。

城門外，是數道日軍崗哨，以及幾處機槍陣地，神情兇狠的日軍在大呼小叫，盤查著進出的百姓，稍有不順便掄起槍托就打，慘叫聲哭喊聲不時傳出。

不遠處的城頭上，吊著一排的屍體，也不知道是八路方面的人或者是國.軍軍統方面的密探，又或者是忤逆了日軍的普通百姓。

那些屍骸在炎熱的天氣里散發著陣陣惡臭，蒼蠅嗡嗡在周圍亂飛，面部的眼眶和嘴巴已經變成了三個黑乎乎的窟窿，看上去異常瘮人，絕大多數人連抬頭都不敢。

從那些屍骸身上破爛的衣物可以看出，這些人生前一定遭受了不少折磨，現在死了，卻還被吊著示眾，活的凄慘，死也不安寧。

路遠狠狠的握緊了拳頭，恨不得立即衝上前去將幾名在盤查的日軍殺死當場泄憤，但最終他並沒有這麼做，因為他很清楚，現在有比報仇更緊迫的任務等著他去做。

「你滴，良民證拿出來！」

終於輪到了路遠龍芸，一名偽軍伸手索要良民證，周邊有日軍挺著刺刀虎視眈眈，似乎稍有異動，這些日軍就會立即開槍。

「是，是太君……」

路遠佝僂著腰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將早已準備好的良民證遞了上去。

良民證，是日軍為了保障佔領區安危推行的制度，類似於幾十年後的身份證。

良民證從九一八事件之後便開始推廣，然後普及到華北華南一帶。

良民證的發放，要由居住地漢奸組成的維持會下的保長甲長簽發，日軍統一造冊，管理的十分嚴格。

從技術上看，良民證其實根本不難偽造，但是在現在的條件下想要進行偽造，實際上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就連路遠等人的良民證，都是在確定好任務之後，托洛青虎利用排幫的勢力提前準備的。

良民證就是巴掌大小的雙開紙張，上面用日文中文分別標述，配上持有者的大頭照片，並蓋有日軍華北司令部的大印方才生效。

「把頭抬高點！」

查證的偽軍尖叫道，讓路遠龍芸抬高頭仔細的對比著照片，看到龍芸的照片之時，忽然意味深長的嘿嘿怪笑了兩聲。

雖然龍芸現在打扮的像是村婦，並且故意佝僂著腰，臉上也髒兮兮的，但她的照片上，卻將她那美麗而不失英武的容貌表露無疑。

路遠敏銳的注意到了那偽軍的表情，渾身的肌肉開始繃緊，只要這偽軍敢對龍芸不利，他有把握在瞬間擰斷對方的脖子。

「進城幹什麼的？」偽軍喝問。

「外面打的厲害，想進城等仗打完了再說，有皇軍在，那些土八路肯定不會打到這邊……」

路遠啞著嗓子唯唯諾諾的道，一旁的龍芸像是害怕一般，頭也不敢抬，不過路遠分明感覺到她的身體像是繃緊了的彈簧，隨時都有可能出手。

「進去吧，別到處亂跑啊！！」

誰知道，那偽軍並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將良民證丟還給了二人，然後繼續向下檢查。

「那混蛋老盯著我看，真想將他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進城之後，龍芸恨恨的道，臉上卻有著難掩的笑意，頗有幾分刻意扮丑也擋不住自己實在是太過花容月貌的得意。

「好啦，知道你漂亮，行了吧？」

路遠笑笑靠近，壓低聲音道：「有人跟著我們，應該是門口那偽軍的指使……」

龍芸聞言便是悶哼出聲劍眉一挑：「跟蹤本姑娘，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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