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包子，給我兩個！」

「給我五個……」

一起湧進來的難民們一擁而上，拚命的爭搶著，他們是難民，多少都有點家當，幾個包子的錢至少能拿出來，不像在來路上，有錢都沒地方買去。

包子在飛快的減少著，店老闆喜笑顏開，現在還開門做生意，也是拼了老命，但一個包子能賣出平時一倍的價錢，他覺得拚命也值了。

路遠等人摸索著身上，可除了從那死去的川軍身上奪過來的一把刺刀，什麼都沒有，一文錢都沒有！

他們是被迫游水過江的，丟掉了所有能給自己增加重量的東西，現在身上除了一身衣物和餓的咕咕叫的肚皮還有滿身的傷痕，什麼都沒有。

「遠哥，我好餓……」

牛疙瘩在哭，即便是在陣地上和鬼子拚命他都沒哭，看著周圍的人吃著熱氣騰騰的包子，他簡直就像是要死了一樣。

楊宗滿王麻桿在拚命的咽口水，大狗熊奄奄一息，目光里只有那熱氣騰騰的包子，什麼都沒有，似乎這包子，是他們現在的人生里最後的願望。

「老闆，這刺刀跟你換幾個包子！」路遠推開人群道。

「我要刺刀幹嘛？你們要吃包子，拿錢來！」店老闆護著蒸籠道。

「我們在南京城拚命的殺鬼子，拚命了才活著到這裡，弟兄們快餓瘋了，你當可憐都還施捨也好，給幾個包子都不成嗎？」路遠有些怒了。

「你們是從南京退下來的潰兵？」

店老闆聽到了路遠的話不但沒有給包子，反而憤怒的破口大罵了起來：「你們他.媽.的還有臉問老子要包子？南京城那麼多人都被你們害死了，你們他.媽.的倒是活下來了，老百姓們省吃儉用的給你們吃給你們穿盼著你們打鬼子，你們卻他.媽.的只顧著自己活命，還有臉跟老子要包子？別說沒錢，有錢都不賣給你們，老子的包子就是喂狗，也不會給你們……」

「就是啊，長江里浮屍數百里，死了那麼多人，你們怎麼不死啊！」

「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王八蛋，你們不得好死啊……」

店老闆還沒罵完，周圍的老百姓也瞬間憤怒了起來，破口大罵，瞪著一雙雙血紅的眼睛，恨不得將路遠等人給生吃了！

「我們沒有逃啊，我們跟小鬼子拼了命打的！」

「是啊，我們沒有逃，我們沒有……」

牛疙瘩王麻桿嚎叫了起來，哭喊著為自己辯解，就臉大狗熊都憤怒的直蹦，怒吼聲聲，滿眼都是淚水，他們不怕死，可這樣的委屈，卻讓他們傷透了心。

可沒人聽他們的，老百姓們瘋狂的叫罵著，將南京無數人的死，將這一路上所遭受的罪，全都瘋狂的發泄到了他們身上，要不是路遠手裡握著刺刀，說不定憤怒的人群早就沖了上來，將他們給生吞活剝了。

路遠渾身都在哆嗦，他餓瘋了，更氣瘋了。

不是氣這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是恨這時代的所有軍人，國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所有當兵的都該死，活下來，活到這裡，都是恥辱。

可他不想死，沒有人想死，也不想像牛疙瘩等人一樣為自己辯解，因為辯解也沒用。

他要吃包子，因為餓了！

給要吃，不給，就搶！

「滾開！」路遠吼道。

「殺了老子，老子的包子也不給你們這群王八蛋吃！」店主在厲吼。

路遠劈頭一拳就將那店主給砸翻了過去，抓起包子就拚命的往嘴裡塞，一邊招呼牛疙瘩楊宗滿等人，現在，吃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什麼委屈，什麼悲傷，他顧不了那麼多了，活下去才最重要。

牛疙瘩在嚎啕大哭，甚至連楊宗滿都在嚎啕大哭，他們餓瘋了，想吃包子，可他們不想吃這樣的包子，因為噁心，因為憋屈，因為他們根本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面對鬼子，他們是真的拿命來拼的，他們問心無愧。

「吃，吃飽了活下去，才有機會報仇，殺鬼子！」

路遠狂吼，將滾燙的包子拚命的往嘴裡塞，往牛疙瘩等人手裡塞，哪怕口腔里都燙出了水泡，他都毫不在乎。

那麼多的恨和屈辱，都只有活下去，才能洗刷。

「吃，吃！」

牛疙瘩楊宗滿，還有大狗熊王麻桿便也開吃，蹲在地上拚命的往嘴裡塞，嚎叫著，淚流滿面。

「該死的潰兵又搶東西了啊，打啊，給我打啊！」

店主滿臉是血的爬了起來，狂吼著，周圍的老百姓們咆哮著想要衝上了，但他們看到了路遠嗜血的目光，看到了那寒光閃閃的刺刀，頓時不敢衝上來，但下一秒無數的碎磚爛瓦，泥塊爛菜葉，暴雨一般的砸了過來。

幾人圍成一團蹲在地上，任由那鋪天蓋地的雜物砸在身上，砸在腦袋上咚咚作響，他們不哭了，狂笑著，拚命的往嘴裡塞包子，只是這一次，香噴噴的包子進了他們的嘴裡，味同嚼蠟。

他們終究是有尊嚴的軍人，為了活下去可以忍受任何屈辱，但現在他們發現自己也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比如尊嚴。

另外一邊，團參謀正帶著大隊的士兵在巡查街道。

「你，站住！」

士兵們尖叫著，讓一個短髮女子站住，然後看到了一張疙疙瘩瘩的臉，忙哆嗦著揮手讓對方滾蛋，回頭沖著團參謀失望的搖頭。

「繼續找，任何一個短頭髮的都不要放過——還有啊，長的很漂亮！」團參謀壓下了失望的神色道。

前方忽然亂了起來，叫罵聲喊打聲一片。，

「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團參謀悶哼道，雖然他和盧方時時刻刻都想逃離這裡，可現在他們畢竟還是六安的主人，就絕不希望自己的防區亂，要不然被人一個報告捅上去，說不得會受處分。

在上峰面前這印象一差，等到跟小鬼子真刀真槍硬幹的時候，說不得就會被拿來當炮灰。

「幾個潰兵搶吃的，現在被老百姓打呢！」

警衛回來一臉幸災樂禍的道，南京打成這樣，每一個軍人都引以為恥，他們覺得，要是自己在南京，一定不會打的這麼慘。

「一群廢物，在小鬼子面前跟狗一樣，欺負老百姓倒是很本事——過去給我抓起來，將我們當兵的臉都盡了！」

團參謀厲吼，一大批警衛便嗷嗷叫著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