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怒看向了游擊隊和難民，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和****有關的游擊隊，以及將陳家得罪死了的和路遠有關的難民，這都是來時上峰千叮嚀萬囑咐絕不可以跟他們扯上關係的人。

「我去！」

蘇雅低低的說，然後快步向虎殺口走去，蘇岩便一聲不吭的跟上，他們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活要在一起，死，要死一塊兒。

「哈哈哈，現在有兩條路，一條生，一條死！」

蔡凱樂在狂笑，頗有幾分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味道：「想活的就下山走，你們儘力了，這是你們應得的，想殺鬼子的，跟著我，反正我老蔡這輩子什麼都見過了，無所謂了！」

說完，便高舉著那根裹的像粽子一般的受傷的胳膊，跟在了蘇雅姐弟二人的身後，義無反顧頭也不回。

「我去！」

「早就說了，虎殺口沒有我們，他們守不住，哈哈哈……」

難民們很多人開始狂笑，跟上三人的腳步，然後他們的身後，便是所有的難民，野獸般的嚎叫著跟了上去。

「媽.的，他們都不怕，我們怕個球！」

游擊隊長任海方狠狠的一揮拳：「怕死不是共.產.黨，都跟我走，不能讓一幫死老百姓給小瞧了！」

於是所有人都沖了上去，先前在陣地上，他們互相較勁，而現在並肩赴死，兩兩相望間，卻有著莫名的歡欣，滿臉都是『這麼巧？'』你也去送死』類似的歡笑。

他們要死了，可他們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曾經活過，而不是像這半生以來，那麼渾渾噩噩的如同狗一般的活。

風蕭蕭兮易水寒，山風呼嘯，山河嗚咽，似是在為他們壯行。

「啊啊啊！」

郭怒在乾嚎，滿眼含淚，他的心被這些人狠狠的觸動了，恨不得大哭一場，他發誓，自己這次，一定不會再逃，要是敗了，那就死在這陣地上！

和這些乞丐般的傢伙一起。

前方的難民回頭看著嚎叫的郭怒，郭怒於是便紅了臉，他發現那些傢伙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著一個傻.B！

他便開始狂笑，第一次他覺得被一群平頭老百姓鄙視卻不覺得是冒犯，反而覺得光榮。

他沖向前方，衝過方毅，和所有人一起，沖向了那炮火連天的陣地。

轟炸，一刻不停。

幾乎全部日軍都借著炮火的掩護進入到陣地前方几百米開外，以便在轟炸剛停，虎殺口的陣地還沒從轟炸中回過神來的當口便立即發動進攻，他們要一鼓作氣，一波進攻就拿下陣地。

同時，所有的擲彈筒一起發射，配合著進行轟炸，爭取造成陣地上更多的傷亡。

所有日軍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前方，後方便不可避免的有些空虛，雖然在後方几里開外，他們便已經布置了暗哨，以防偷襲。

幾名日軍暗哨躲在各自的角落裡，如同獵犬一般的巡視著整個谷口，稍有異動便會向陣地的方向鳴槍示警。

猛然，十幾道人影分別撲向了他們，鋒利的刺刀在陽光里閃耀著讓人心寒的冷光。

好幾名日軍在第一時間被捅翻在地，其中一名日軍反應異常迅捷，飛速後退，一邊扣動了扳機！

「該死……」

所有偷襲者的心都在這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槍聲一響，谷內的日軍反應過來，立即就會進行分兵防禦，所有的計劃，都將在瞬間泡湯！

「尼瑪的，想示警，休想！」

離那名日軍最近的漢子睚眥欲裂的怒罵著，忽然一把抓住了那日軍的槍管，狠狠的用身體堵住了槍口。

呯！

槍聲響了，卻因為被身體堵住，聲音顯得很悶，完全被陣地上傳來的那些爆炸聲所掩蓋，百十米開外，就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子彈從腹部貫出，帶著飈射的血和內髒的碎片，那漢子劇烈的顫抖著，但握住槍的手卻沒有絲毫的放鬆。

「家業……」

悲呼聲里，鄭通和幾名兵油子飛撲而上，刺刀不要命的向那還在竭力拉動槍栓想要再補上一槍的日軍身上捅了過去，那日軍連慘呼都沒來得及發出，便被捅成了篩子。

「挺住，要挺住啊！」

鄭通在哭，他死死的摁住槍口，可血從他的指縫間不住的湧出，怎麼也無法止住。

「以後再也不能跟你一起打仗，一起逃命了……」

馬家業悲聲道，口中的血也在不住的湧出，瞳孔開始放大，他已經快不行了。

路遠飛奔了過來，看著馬家業，聲音低低的道：「好樣的，是個爺們！」

馬家業便憨厚的笑了起來，斷斷續續的道：「路長官，再也沒機會跟你一起打鬼子了——我們老是遇著鬼子就跑，只有跟著你我沒跑過……因為我們總是能教小鬼子做人，總能打贏……」

「如果有下輩子，我還帶你一起打鬼子！」

路遠顫聲道，湧來的民夫們，兵油子們都在哽咽著，龍芸在不住的吸著鼻子，低低的抽泣著。

「老鄉，莫給我們湖南佬丟人了，以後不要逃跑了……」

馬家業回頭看向了鄭通和幾名認識的潰兵道，抬手像是要去觸碰某張熟悉的臉，卻在半途微微停滯，然後無力的垂下了。

「家業，你別死啊，我們說好的要一起跟著路長官將鬼子趕出中國的，你怎麼能現在就死呢？」

鄭通掩面痛哭：「我答應你了，以後遇到鬼子再也不逃跑了，我****娘的……你別死啊……」

「安息吧！」

路遠深吸一口氣，脫下外衣蓋在馬家業的頭上，這才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看著熱淚盈眶的所有人，低吼道：「他死了，但他是個英雄——不用哭，因為現在機會擺在你們的面前，你們可以殺很多的鬼子，替他報仇！」

山林里響起了一片拉響槍栓的聲音，每一張臉上都露出了堅毅猙獰的神色，他們已經做好了血戰的準備。

陣地上，轟炸已經接近了尾聲，日軍已經做好了全員衝鋒的準備。

陣地上，難民們，游擊隊員們，方毅部的人都開始雙眼充血，如同野獸般的低低嘶吼！

那些馳援隊伍的國.軍本來嚇的兩股顫顫，但也開始被這些人狂熱的情緒所感染，開始野狼般的咆哮了起來！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