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休息之後，繼續上路。

虎殺口情況不明，但整個隊伍抱著的是還沒被攻破的打算，能早一刻趕到，就能多少能為守住虎殺口增添一分助力。

龍芸終於不再排斥和路遠並肩而行，縱使老兵油子們有時看過來的眼神依舊讓她微微的害羞和尷尬，但她還是選擇了坦然接受，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段路，會不會是她和他之間，這一生的最後一段旅程。

只是，自從上路之後，路遠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安排斥候，警戒，有時和前後的巡邏兵交流，各種情況都要涉及，幾乎已經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她的心裡有些小小的失落，卻又被他那專註的神情所折服。

她和路遠都知道，這支隊伍，幾乎就是去送死的，可他依舊如此努力，盡量不讓任何一個人因為任何情況而死在半途，她明白，他是真的在乎每個人的生死，而絕不是那些民夫私下裡議論的那樣，為了殺哪怕一個鬼子，他都願意讓這一千多號人像是枯草般的死掉。

雖然民夫們說這話的時候，悲憤的神情里有種奇怪的光，似乎，他們心甘情願的做那一千多根枯草中的一個一樣。

龍芸不會知道，正因為這些民夫有著這樣的眼神，才讓路遠加倍的努力，想要將一切做到最好，不願意讓任何人白白犧牲——他們，都是開始覺悟的人，他們是火種！

過了這一關，以後要是再被鬼子欺負，這些人會在第一時間罵娘，然後跳起來反抗，然後，點燃他們身邊很多人心頭的怒火！

直到有一天，烈火燎原，將蒼茫大地上的所有鬼子，都燒的灰飛煙滅。

隊伍在風雪兼程的趕路，在他們後方，宮本剛被擔架抬著，也在緊緊追趕，每個人眼裡，都有著咬住了獵物脖子般的餓狼一般的光芒。

「長官……」

一名斥候小跑回來彙報，一名軍官這才回頭，強忍著淚水對擔架上的宮本剛道：「閣下，前方發現了大隊人馬的痕迹，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就是路遠那個畜生以及那幫該死的民夫——這幫混蛋，終究還是無法逃出閣下的五指山！」

宮本剛的口中發出了一陣格格的磨牙聲，像是在嚼碎著某人的骨頭，半晌才道：「還要多久才能追上？」

「根據風雪掩蓋的痕迹來看，我們距離他們，五個小時的路程！」那軍官道。

「五個小時……看來我們無法在他們到達虎殺口之前截住他們了！」

宮本剛沉吟半晌才呻吟著道：「不過朝香大佐帶領著一萬多士兵，應該已經攻下了虎殺口，這麼大的風雪，他們應該會在原地駐防到時候我們前後夾擊，一定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一定能的，閣下！」

幾名軍官齊聲道：「到時候，我們一定會盡量將路遠這條瘋狗生擒，在閣下的面前，將之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他死！」

宮本剛痛苦的道，回頭對醫官點頭，頸椎碎裂的痛苦，讓他幾乎恨不得立即就死，現在，完全是復仇的怒火在支撐著他。

「閣下，你不能再注射嗎啡了，它雖然能止痛，但副作用太大了……」醫官顫聲道。

「八嘎！」

一名軍官衝過去，劈手就是幾記耳光抽的那醫官血流滿臉，他太清楚宮本剛了，軍人的驕傲，讓他絕對無法忍受成為了廢人的事實，直到現在他還沒自殺，完全是想要看到路遠死！

副作用，宮本剛已經完全不在乎了，他只想減輕痛苦，在看到路遠死之前。

路遠一死，他就已經失去了活著的任何意義。

嗎啡緩緩的注入，宮本剛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離開身體，飄向天空，長嘆著喃喃的道：「這風雪，要該停了……」

肆虐了這邊一兩天的風雪，正在逐漸的減弱。

這一天，朝香宮九又發動了幾波進攻，都被虎殺口的守軍頑強的阻擊了回來。

下午時分，虎殺口上忽然喧囂了起來，大批的國.軍士兵湧入了陣地，參與駐防。

援軍終於趕到了。

本想在天黑之後再發起一波進攻的朝香宮九撤銷了進攻的命令，一波殘兵他們都攻不下來，現在援軍到來，那就更沒有可以攻下來的理由，他終於只能期待天氣放晴，配合空軍轟炸，再拿下虎殺口了。

突襲計劃，到了此刻，已經算是徹底失敗了。

「乾的漂亮啊，方團長！」

奉命前來支援的人員由郭怒團長帶領，帶來了兩千餘人，下屬四個營卻分屬於好幾支隊伍，甚至還有從海軍中抽調出來的一部分！

「都是弟兄們拚死力戰換來的——那些難民，還有那些游擊隊的人，也為守住陣地，做出了莫大的貢獻……」

方毅哽咽著看著陣地上無數的屍骸，前前後後陣地上四千多人，現在只剩下了一千多，而他的團，更只剩下了一百多人，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慘勝，太慘了！

「好了，我知道了，方團長死守虎殺口的大功勞，軍部方面已經在商量如何嘉獎了！」

郭怒哈哈大笑，轉眼卻眉頭一皺，斥退左右才壓低聲音道：「不過這陣地，終究是我們國.軍的陣地，那些難民倒也罷了，可這些游擊隊出現在這裡，實在不該啊，要是傳出去，方團長你死守虎殺口這大功勞的成色，可要褪色不少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毅悲憤的厲聲咆哮道：「我團誓死血戰，為的不是功勞，也不是為了某個政黨，某個人而戰，我們是為了整個民族，為了千千萬萬的百姓——死了三千了，他們是為了功勞嗎？有很多人抱著炸藥包衝進鬼子堆里，屍體都拼不回來了……」

「你們打的很慘，我懂！」

郭怒不悅的道：「你方毅高風亮節，我郭怒就是一個小人，可以了嗎？你不在乎功勞，可我姓郭的在乎，跟我來的四個營各自的直屬長官都在乎——方團長，識時務者為俊傑，我這是為了你好！」

方毅氣的渾身直哆嗦，他忽然發現，現在的虎殺口，居然成了一塊大肥肉，附近的每個長官，都想要啃上一口，這支拼湊出來的馳援隊伍，分明就是想在最後的功勞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