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將餅都給他們的」

牛疙瘩又在抹眼淚，他的面前倒著的是他給餅的那兩個孩子，胸口被子彈射出了拳頭大小的窟窿，口中的餅都尚未咽下，被血泡成了糊。

漫山遍野的都是屍體，有倖存的難民跑了回來，找到了家人的屍體哭的驚天動地，更慘的是有人只找到了屍體的碎片，他們拚命的想要將那些碎片給拼接回去，但明顯只能是徒勞。

楊宗滿和猴精等人渾身都哆嗦的厲害，他們本以為戰爭只是軍人之間的對決，現在他們明白了，原來那些鬼子，根本就沒將中國人當人。

「我不走了，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了！」

王麻桿的樣子像是要吃人，所有的人的樣子都像是要吃人，戰場上戰友的死讓他們心痛，但這些人的死，讓他們感到了憤怒，滔天的憤怒。

「是不能就這麼走了，日軍的飛機在這裡出現，日軍應該不會太遠！」

路遠死死的攥緊了拳頭低吼道：「我們一路殺到南京，只要看到鬼子，我們就打！」

他原本想著直奔南京，用一切辦法爭取讓南京城的人撤離，哪怕多一個都是好的，現在他才發現，不僅僅是南京，日軍所過的每一處，現在都是地獄。

「小鬼子一定是聚集在城鎮，我們到城鎮里去找，一定能找到他們，見一個，就殺一個！」

牛疙瘩也在咆哮，從當初對著日軍俘虜都下不去手的他，現在也憤怒了，這不是戰爭，這分明就是屠殺！

路遠掉頭就走，雙目幾欲噴火，再也不順著大路走，現在情況不明，他只知道目前應該是在無錫區域，想要找到日軍，就必須有本地人的幫助。

不用遮掩了，槍上的偽裝全部被扯去，幾人拉開了散兵線，開始向著周邊推進，村莊是他們的目標。

這次的槍支都是精挑細選的，除了路遠的毛瑟之外，楊宗滿等人的槍支都是情況最好的三八大蓋，加上大場鎮的戰鬥洗禮，射擊精度提高了不少，彈藥量每人兩百發，手雷每人五顆，小型的遭遇戰，足夠打上幾次了。

接連走過了幾個村莊，那些破爛的茅草屋內空空蕩蕩，早已沒有了人影。

雖然日軍大規模進入江蘇境內是上海失守之後，但小規模的滲透早已開始，從八月開始，日軍便已經對江蘇境內的目標進行了大規模的轟炸，但凡有地方去的人，都已經逃走了。

「還是沒有人！」

又經過了一個小村莊，經過搜索之後，幾人失望的回來向路遠報告。

路遠站在一處茅屋之前，輕噓了一聲，指了指一旁的菜地，菜地明顯有剛剛除草施肥過的痕迹，牛疙瘩剛要說話，卻已經被猴精死死的捂住了。

「既然沒有人，那我們就走吧！」

路遠大聲道：「小鬼子濫殺無辜，我們一定要報仇，可我們對這邊一無所知，只能找人帶路」

「是啊是啊」

楊宗滿等人便附和，眼睛卻在密切的關注著周圍的一切動靜，片刻之後失望的搖了搖頭。

「走吧，這邊的人估計早就逃光了！」

路遠說完，當先離開，剩餘幾人趕忙跟上，眼看就要消失了。

「軍爺，請等一等！」

就在這時，茅屋旁的一個瓦缸忽然移開向了一旁，一名六十多歲的老者忽然從下面爬了出來，沖著路遠等人大叫。

猴精等人便偷偷向路遠豎起了大拇指，心說要硬找的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路遠的這招欲拒還迎，倒是一下就讓這老者自己跳出來了。

「軍爺，你們真的是去打鬼子嗎？」老者顫聲問。

「我們是當兵的，打鬼子是我們的職責！」路遠道。

「你們怎麼才來啊」

老者便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鄉親們，都被一隊鬼子兵給殺光了啊」

路遠等人微微一楞，雖然這村子茅草屋破破爛爛，但沒有遭到人為破壞的痕迹，他們還以為，這村子里的人都逃難逃走了。

「羅山鎮上一隊鬼子，已經來了大半個月了，前些日子，在那姓蔡的狗漢奸的帶領下，將周邊村莊里的鄉親都集中起來活埋了啊」

老者抹著眼淚說了事情的經過，哭道：「我的兒子老伴孫子，都死了，我進山砍柴，才逃過了一劫」

說著，他便帶著路遠等人去現場，然後幾人便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是一大塊空地，上面突兀的佇立著一兩百個人頭，不是被砍下來堆在一起，而是像是長在地里的蘿蔔一樣栽在地里，周圍的泥土夯實，這些人，都是無法呼吸活活窒息而死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四五天了，但那一雙雙暴突的灰白眼珠，那大張著的嘴巴，看上一眼，依舊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即便是在戰場上殺了那麼多人，見過那麼多同胞的死屍的路遠等人，依舊在第一時間狂吐了起來，他們懷疑，要是晚上來到這裡，恐怕會被嚇瘋。

「為什麼不將他們埋了？」楊宗滿哆嗦著問。

「我不敢啊」

老頭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要是我將他們刨出來埋了，鬼子就知道這裡有人還活著，我真的很害怕，不光是怕死，我怕要是我死了，他們死的這麼慘，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他們就白死了啊！」

「畜生，畜生啊！」

猴精王麻桿牛疙瘩都在跳腳怒罵，鋼牙咬碎，別說將這麼多人這樣活活折磨致死，就算是對一條豬一條狗這麼做，都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路遠也在哆嗦，雖然他明明知道這些，可當他親眼看到了這一幕，依舊憤怒的恨不得將那些鬼子給千刀萬剮

他們依舊沒有將這些死者埋葬，而是回到了茅屋。

老者姓李，李老實，很難想象，經過這麼大的慘事，這老者是如何在這鬼蜮一般的小村莊里活下來的。

或許他也想過逃走，只是他太老了，老的已經逃不動了。

猴精王麻桿被派出去警戒，老者開始生火做飯，一邊向路遠等人說著他打探來的羅山鎮上日軍的情況。

這是一個鬼子小分隊，大約一百人，分隊長是一名叫吉川的軍官，還組建了一隊偽軍一百多人，由那名叫蔡凱樂的漢奸統領。

除了羅山，附近還有多股日軍，相互聯絡清繳周圍的民間武裝，為日軍的大部隊開進鋪平道路。

「加上偽軍兩百多人，我們根本吃不下！」楊宗滿道。

路遠沉吟著，按照他的計劃，是專挑小股鬼子來打，打完就走，絕不戀戰，可沒想到會遭遇一個分隊的鬼子。

可現在，他想走都不行，那些被像是蘿蔔一般栽在地里活活憋死的男女老少的臉時時刻刻都在腦海里盤旋，要是不幹掉這隊鬼子，他覺得自己死都閉不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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