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打擾大家睡覺，她日日如此，都是像今天這樣，跑完步後悄悄回到宿舍，拿出昨晚就準備好的洗浴用品和衣服等，去二樓公共浴室洗澡。

  晨起運動後洗澡，一天都精力充沛。

  安然很享受這樣的時刻。

  歐陽曉和李琳、王麗不想去二樓公共浴室洗澡。

  好難跑。

  洗完澡又要洗衣服，要多好多事兒。

  好麻煩。

  「我沒出汗，不用洗澡。」歐陽曉承認自己懶，但不承認自己不講衛生。

  「我也沒出汗，去洗個臉就可以了。」王麗輕輕走向陽台。

  李琳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在自己的床上坐下。

  「你不洗臉嗎？」王麗洗完臉回來，發現李琳既不洗臉，也不洗澡，而是坐在床上看手機，手機屏幕顯示是簡訊界面，乾乾淨淨，她一個字都還沒打出，就忍不住調侃了一句，「這麼早和誰發簡訊啊？」

  「沒誰。」李琳飛快的把手機塞進被子裡，起身，「你洗好了，我也去洗臉了。」

  安然從公共浴室洗完澡回來的時候，看見大家都差不多起床了，李丹穿著一身棉睡衣，哆哆嗦嗦站在衛生間門口急的直轉悠，嘴巴里也是急吼吼的說，「李琳，你能不能快點？」

  「再給我五分鐘。」衛生間裡傳來李琳的聲音。

  「五分鐘太久了，我等不及了。」李丹邊走邊跺腳，臉都皺起來，看樣子是真的忍的十分艱難。

  「三分鐘。」李琳的聲音有點不高興了。

  「三分鐘也很久啊。」李丹咬牙，也不爽了。

  安然輕聲跟李丹說，「二樓的公共衛生間現在沒什麼人。」

  「謝了。」李丹握緊一包紙巾，沖向自己的床鋪，抓起上面的羽絨服，就轉身就往門外跑。

  ——

  講台上，年輕的物理老師手持粉筆，在黑板上勾勒出一個簡單的運動圖像，「在運動過程中，位移、速度和加速度之間的關係可以總結為以下幾點：當物體的速度保持恆定時，位移與速度成正比。位移的大小等於速度乘以所用時間。當物體的速度發生變化時，加速度描述了速度的變化快慢，以及變化的方向。如果……」

  如果什麼？

  後面的內容安然聽的迷迷糊糊，只斷斷續續聽到「減小」「停下」等詞。

  這是安然重生以來，頭一次在課堂上聽講這麼不認真，也是頭一次這麼迫切的期待這節物理課趕緊結束。

  外面天陰沉沉的，寒冷的風吹的旁邊的窗戶呼呼響。

  她沉靜的看著窗外，腦子裡的雜念如潮湧。

  一雙瑩白如玉的手緊緊的摁在小腹上，此刻她感覺到小腹陣陣往下墜，疼的就跟小產一樣。

  這是從她開始抽條長，為了注意體型，不敢吃過多碳水，生菜水果吃多了，導致體質寒涼，留下的後遺症。

  每次來大姨媽都疼的死去活來。

  大意了。

  最近為了能夠在接下來的期中考試中，成績有明顯的進步，她加大了自己學習任務，每天忙到只記得今天是周幾，而無是多少號的概念，因此忘了這兩天是她來大姨媽的日子。

  提前了兩天。

  急需要用的衛生棉，還靜靜地躺在小超市的貨架上，等著她去買。

  書包里也沒備用的。

  想到這個，安然就只能期望待會兒別下雨，姨媽來的別太急。

  讓她可以撐到下課去小超市把衛生棉買回來。

  這一走神，就容易忽略周圍。

  以至於沒注意到，講台上的物理老師早已把運動過程中，位移、速度和加速度之間的關係講完了，甚至犀利的目光在台下眾人身上一一掠過。

  那麼嚴肅的目光，不知道他到底要幹嘛。

  應該沒什麼好事兒。

  物理老師在課堂上一向難搞的很。

  台下的同學頭大如斗，恨不的把自己縮起來，別被他看到。

  很快，他們就看到他擰眉看向了教室最右邊的窗戶邊——

  窗戶邊有啥？

  哦，有自從月考後就在課堂上被物理老師著重照顧的大怨種安然。

  哦嚯，安然在幹嘛呢？

  看著窗外發呆！

  這陰沉沉的天有什麼好看的？

  你倒是轉過頭啊，老畢已經盯著你看了起碼有半分鐘了，姐！

  安然疼的渾身神經錯亂，哪裡還有心思去關注其他的。

  以至於，在全班都看見物理老師此刻非常不滿她上課不專心，歪著頭看著窗外神遊天外。

  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上周五班上換位子，轉著轉著，把安然和周檸月這對同桌轉到了一東一西，雙雙靠牆坐，原本靠得最近的人，變成了離的遠的人。

  只是，距離雖遠，心不遠。

  這一刻，周檸月比班上所有人都著急，只恨自己離得遠，不能第一時間提醒她，又吐槽她旁邊的那個誰……你好歹提醒一下啊，哥！

  可，那個誰全無反應。

  她只得自己咬著牙小小聲，「回頭啊，回頭啊，回頭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願真的起了作用。

  安然終於回了頭，卻是半眯著眼睛，看向了講台上的物理老師，整個人看起來發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就跟剛從周公那裡坐客吃了頓酒回來的一樣。

  物理老師的爆脾氣壓都壓不住，用更大聲叫了一句，「安然。」

  全班都被嚇的抖了抖。

  安然還懵懵的，「嗯？」

  物理老師深吸一口氣，「你起來解釋一下我剛剛講的這個知識點的相關概念。」

  剛剛物理老師講了什麼來著？

  安然迅速看了手腕的手錶，發現才過去三四分鐘，三四分鐘不足以讓物理老師講一個新的知識點，那就是力學相關的概念了。

  還好，昨天傍晚有認真請教過時簡。

  於是她忍著疼，強撐著桌子站起來，都不用怎麼過腦，就把昨天下午時簡在跟她解釋這個知識點事，用到的一個便於她能夠加深理解和強化吸收的例子和比喻複述了一遍，最後也像他一樣，做了一個總結：

  「牛頓的三大運動定律對於理解和描述物體運動的規律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一段話講完，安然光潔的額頭冒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遠遠站在講台前的物理老師是看不到的，他只知道安然剛剛沒有神遊天外。

  「嚯，她只是沒有看講台，但注意力全部用在耳朵上，有認真聽他講課！」

  「否則，這個問題不可能回答的這麼好。」

  高一一班老師看著對答如流的安然，露出了極為滿意的神色。

  說是老懷欣慰都不為過了。

  「看來上次月考時，安然在辦公室里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有在認真補功課。」

  物理老師這般想著，忍不住看著安然笑了，順便誇了她一句，「不錯，回答的很好，看來你最近在物理上有用功，坐下吧。」

  是有用功，感謝時老師！

  安然把雙手撐在桌上面，緩緩坐了下來。

  吐完氣後整個人也完全沒法放鬆。

  她只覺得回答完一個問題，自己全身能量流失的厲害，不只是肚子疼，現在手腳都開始發冷了。

  周圍同學見安然平安度過這次危機，懸著的心都落了地。

  夏英見物理老師心情好，也大著膽子靠近她小聲的問，「都緊張的冒汗了吧，快要期中考了，老師抓的緊，你還是要注意下。」

  別總看著窗外。

  身為同桌，他早已發現，自從上周五搬到窗戶邊上坐著後。

  安然不知道怎麼的，就多了個喜歡有事沒事對著窗外看的癖好。

  「嗯。」安然重新用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小腹，極為敷衍的回應了下同桌難得的關心。

  算了。

  直男怎麼會理解女生每月要來一次的痛經？

  她還是留點力氣待會兒下課去買衛生巾吧。

  ——

  校園裡的下課鈴聲早已響徹雲霄。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安然身上得到了認真教學的正向反饋，高一一班物理老師難得拖了個堂：

  「課後作業你們要記得好好完成，學習知識就是為了運用，如果不在日常中去運用就沒用，記住了嗎？」

  「記住了……」班上的同學回應卻不太積極。

  物理老師從他們有點心不在焉的態度中感覺到不能繼續了，有些戀戀不捨的把粉筆頭丟進講台上的粉筆盒裡。

  「記住就行了，下課！」

  下身一緊。

  安然感覺到大事不妙，有輕微的液體正從體內往外排出，好在不多。

  物理老師一走，她就蒼白著的一張臉，第一時間往教室外面沖。

  原本想過來跟她嘮嗑的周檸月看到她這麼急著往外沖，驚詫一秒後，一把拉開旁邊的窗戶，「安然，你幹嘛去啊？」

  安然回頭匆忙回道，「去超市，你跟我一起去嗎？」

  去超市？

  基本不去超市的安然要去超市，原本看天氣不好並不打算去小超市的周檸月改變了主意。

  「去，你等我。」

  「啪」，周檸月一把關上窗戶，擠過同桌的背往外面沖。

  天寒地凍的，教室外的過道里都沒什麼人。

  安然等了一下下，就等到了快步走向她的周檸月，對方速度很快，可是她更急。

  因此，還不等周檸月走到她身邊，她就轉身往外走。

  周檸月不得不用跑的追上她，還很貼心的安撫她，「放心吧，時間來的及的，老畢就拖了四分鐘。」

  被老師拖堂，一分鐘都不能忍。

  更何況四分鐘，周檸月剛剛一直盯著手錶算時間，記得牢牢的。

  「我知道。」安然敷衍著回應了句，繼續往前跑。

  周檸月終於感覺到了她的反常慌張，「你怎麼急？」

  「我來大姨媽了，去買麵包。」正好下樓梯，安然放慢了速度，卻感覺肚子有東西越流越多，「你幫我看看，我後面紅了沒？」

  周檸月迅速退後幫她看了下屁股，發現她的褲子上乾乾淨淨的，鬆了口氣，「沒有。」

  安然也鬆了口氣。

  周檸月見她那麼緊張，跟著緊張，「很多嗎，第一天不會很多吧？」

  「我第一二三天都很多。」上個月，第一次重新直面十六歲的自己月經量，安然簡直震驚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身體也有過這麼通暢，排血這麼多的時候。

  想到上輩子後來好多年，每次來姨媽，她如果不提前吃各種補氣血的藥及藥膳，就沒什麼血量，搞得她焦慮的不行，時常懷疑自己是否提前未老先衰要絕經，就感到唏噓不已。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很多是多少？」

  「一節課換一張差不多吧。」

  那真是好多了。

  周檸月看著安然額頭冒汗的模樣，以為她擔心撐不到小超市，就貼心的說，「你還能堅持嗎？要不，回教室找個同學借一片先去廁所換上，我幫你去買？」

  這是個好辦法。

  但是，「我找誰借？」

  周檸月一愣，「還是一起去小超市吧。」

  起碼目標明確，去教室找人借，萬一問的人不對，問一圈也接不到，還浪費時間。

  兩人下了樓梯，看到面前平坦的路，安然又想跑，只是剛挪腳，就感覺到小腹一陣刺痛，痛的她眼前一黑。

  「怎麼了？」周檸月及時扶住虛晃了一下身體的安然。

  「我肚子痛，跑不動了。」

  聲音都有氣無力的。

  這是十分痛了！

  周檸月秒懂，並迅速看了下周圍。

  「我扶你去那裡靠著，你別走了，在這裡等我回來，我去幫你買。」她指了指樓梯邊樓道里的一堵牆。

  虧得今天天氣冷，學生都躲在教室里不出來，不然平時樓道里是學生最喜歡扎堆講悄悄話的地方，安然想靠也沒地兒靠。

  「好。」安然從口袋裡摸出一張50元的紙幣，塞進周檸月的手裡，之後任由她把自己扶到了牆邊靠著。

  「你要是難受就蹲下。」坐是不敢讓安然坐的，地上又冷又髒。

  「我知道，謝謝。」安然十分慶幸周檸月跟了過來，「幸好你跟過來了。」

  「跟我客氣啥。」周檸月現在只恨不得能飛到小超市去，「你習慣用什麼牌子？」

  安然想了想，「你自己看著買，超薄的就行。」

  「好嘞。」周檸月捏緊錢，風一樣沖了出去。

  衛生棉有人代買，安然就安心靠牆閉目養神。

  她站的不隱秘，從樓梯上路過的同學，上上下下誰都能看見她，誰都忍不住看向她。

  她太好看，太耀眼了。

  整個人又瘦又長，皮膚白的跟雪一樣，仰頭靠牆的樣子，側臉精緻的仿佛是照著櫥窗里的模特捏出來的，令人不禁為她所吸引。

  走樓梯的人群中，有四個穿著厚厚衣服的高大男生擠在一樓樓梯入口推推搡搡，小聲說著話：

  「去啊，快點去。」

  「你現在都不敢去，其他時候還敢？」

  「就是，你要是敢，我敬你是我爹！」

  「這麼好的機會，不去你就是孫子。」

  「我……」其中被擁在中間的一個個子最高的男生，一張臉俊朗的臉泛紅，是緊張的也是氣的，「我都沒準備好。」

  他這話一出，剛剛還只是輕輕推他的三位男生，十分有默契的同時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去吧！你！」

  「什麼沒準備好？」

  「都放你口袋裡兩周了，你要準備到什麼時候？」

  高個子男生一個不慎，直接被推進了樓道。

  他被推的站都站不穩了，要不要手長腳長，很快就扶住牆壁，說不定會跌在地上，直接滾到安然的腳邊。

  他氣的想罵人，「你們還是人不是人！」

  心儀已久的女生就在不遠處站著，高個子男生氣的要死，卻不敢罵太大聲，只敢小小聲做出一臉兇狠的樣子罵他們。

  罵完了，又快速轉頭看向安然，期待她還是閉著眼睛沒有看到自己剛剛的慫樣。

  卻一眼跌入一雙明亮清透的眼睛裡。

  男生的臉瞬間爆紅，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急急忙忙想跟她道歉，卻又語無倫次，「不好意思，我……我……」

  「是你。」早在男生被推過來的時候，安然就睜開了眼睛。

  她只是閉著眼睛，又沒睡著，這幾個男生站在樓梯邊嘀嘀咕咕說那麼久的話，她又不是聾子，怎麼可能聽不到？

  只不過是聽聲音都是陌生人，不想搭理罷了。

  直到感覺到有人被推到自己這邊，她才倏的睜開眼，在他出聲的時候，認出了她。

  「你，你還記得我？」男生有著一張俊朗的臉，一雙英氣十足的眉，眼睛也很大，目光清澈和緊張，看著是個心思直白的少少年。

  「記得，你之前在食堂里請我喝過阿薩姆奶茶。」安然的嘴唇微微上揚，透露出一個自然而動人的微笑，落在男神眉心處的眼神，透露著溫柔和親和。

  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又像是四月湖面吹來的一陣春風。

  她真的記得！

  就那麼一次，自己鼓起勇氣請她喝飲料，意料中的被拒絕，卻沒想到她雖然決絕了自己，卻記得自己。

  男生原本緊張的心，就跟漆黑的夜色里炸開的煙花一樣，因為安然這個記得，而心潮澎湃。

  「是我！」男生激動的握緊了拳頭，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

  身後的三個男生看到安然的反應，也很驚喜，就忍不住催促！131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