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陝之後的路，每走一步，都讓人落淚，沙漠里不光有沙子，還有無數的森森白骨，走不到了多久，就能看到一個破敗的綠洲，裡面慣例似的躺著許多骸骨，這些都是因為旱災而死的百姓，因為他們的骨頭很完整，看不到有斷手斷腳的樣子，說明他們不是死於刀兵……伊雲的眉頭皺得很深，久久舒展不開。

妹子們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這天，隊伍來到了一個叫做「五方鄉」的綠洲，遠遠望去，這裡居然沒有完全破敗，還能看到人影晃動，伊雲和妹子們精神大振：「真是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看到個活人！」

大伙兒都來了精神，匆匆向前趕去，走了一陣，到了近前，才發現這裡的氣氛怪怪的。原來五方鄉的門口或站，或坐，堆集了一大群骨瘦如柴的人，他們全都不說話，互相用眼睛瞪著對方，偶爾晃晃頭，似乎在等著什麼。

伊雲還沒來得及過去詢問他們在幹嘛，就見到其中有一個人似乎是支撐不住了，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在他旁邊的人頓時大喜，一擁而上，將那個倒地的人按住，然後有人就張開嘴，向那倒地的人身上咬去，看起來好像是要吃他。

「我艹！你們究竟在做什麼？」伊雲大吃一驚，趕緊一個箭步衝上去，將那個倒地的人護住，從人群中拖了出來：「你們瘋了？」

那群骨瘦如柴的漢子用無神的眼睛看著伊雲，有氣無力道：「我們沒瘋……我們五方鄉的人有過約定，大家誰先撐不住倒下，誰就讓別的人吃掉，這樣別的人就可以多活一陣。」

「我……」伊雲想罵人，但是沒罵出來，只覺得一陣苦澀從喉嚨里向上涌：「來人啊，給這人送上些吃的，董瑩表妹，過來給他們下點雨……」

董瑩從遠處跑了過來，一路帶著雨水，那群五方鄉的漢子看到會下雨的董瑩，簡直驚為天人，直接就給她跪了，嘴裡高呼：「天啊，會下雨的仙姑？您一定是仙姑！」

「哇哈哈，姐確實是個仙姑，哇哈哈哈。」董瑩得意地笑。

士兵們正在找乾糧，倒是趙芸萱先跑了上來，遞上幾個肉包子，雖然她最喜歡吃包子，但是只要看到窮人挨餓，她就會馬自己的包子分給別人吃，是超級好人來的。包子落到五方鄉的漢子們手裡，那個餓得暈倒在地險些被吃掉的傢伙，也終於撿回了一條命，這群漢子蹲在地上，雙手捧著包子里往嘴裡瘋狂地塞。

「別慌，慢慢吃！別吃太多，小心撐壞肚子。」

「不行啊，必須多吃點，一看您就是個外地來的大官兒，不可能一直在這裡給我們送吃的，等您一走，咱們又要挨餓，只能趁您在的時候多吃點啊，才能多活一陣。」幾個漢子哭道。

伊雲看了看後面乾涸的綠洲，心裡一陣煩燥，他揮手道：「不用擔心，你們可以跟著我的軍隊走，我做完正事，就帶你們去江南地界，那邊沒有旱災，一切都會好起來。」

「啊？太好了……嗚……嗚……」一群漢子痛哭起來。

伊雲數了數，這群漢子大約十來個，挺少的，他忍不住問道：「五方鄉就剩下你們幾個了？別的都死光了？」

「嗯……也不是全都死了，有幾百人跟著李自成造反去啦。」那幾個漢子嘆道：「旱災剛開始轉嚴重的時候，李自成帶軍來過一次，問鄉里哪些人願意跟他一起去造反，有幾百個膽大的就跟著她去了。咱們剩下的這些人都是不想當賊的，只是沒想到旱災會越來越嚴重，早知道咱們也跟著李自成去了……唉……咦？看您是個朝廷的大官兒，後面又帶著軍隊，您不會是來剿滅李自成的吧？」

伊雲點了點頭：「是啊，我是來對付李自成的。」

「啊？啊……」漢子們驚呼了起來，隨後他們一起跪在地上：「您給我們吃的，是個好官兒，求您不要對付李自成……大家……也是被旱災逼的啊，他們也不想的……」

這倒是伊雲沒想到的情況，居然有百姓會維護李自成？奇了！

伊雲在後世的時候經常看小說，也經常混論壇，在許多小說和書評、大量史實資料的反覆論證下，都說明李自成是個對國家有害無益的賊，所以伊雲對李自成一伙人完全沒有好感，這次聽說大萌國也有李自成作亂，他就很堅決地要幹掉她。

沒想到這些百姓居然會幫著李自成說話，這倒真是有點怪。

「李自成不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壞蛋嗎？」伊雲問道。

「這個……您是從什麼地方聽來的啊？李自成大姐頭是個好人啊……」漢子們道。

「是好人還造反？」伊雲又問。

「大人，您看看咱們後面的綠洲……看看咱們都開始吃人了……換了您碰上這樣的情況，還有貪官找你收重稅，您也一樣得反！」漢子們趕緊答道。

「我勒個去！」伊雲感覺自己智商被壓制了，漢子們說得沒錯，換了他碰上這情況，哪會乖乖在這裡搞吃人遊戲啊，早就他妹的殺進京城去了：「話說，收重稅的官呢？我只看到你們在吃人玩，沒看到有來收稅的啊？」

「李自成大姐頭來的時候把本地的官員都殺光了，但是她沒有燒殺搶掠啊……」漢子們趕緊道。

「奇了！」伊雲感覺到有點奇怪，雖然他在另一個世界里對明末李自成起義的事就知道得不少，但是因為大萌國與大明朝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的，所以他回國的時候，打聽了一些關於陝*西農民起義的事，當時得到的消息是李自成燒殺搶掠，做了許多壞事，就和歷史上的那個李自成是一樣的。

但是到了現場來看，果然覺得有點不對勁，綠洲里的白骨都是餓死的，沒見到有人被刀砍死，而這些餓得快死的漢子不可能說謊的吧？這個世界的李自成，應該和真實歷史上的那個李自成有些不同之處！肯定的，必須的！

他突然想到一個關鍵姓的問題，忍不住拉著一個漢子問道：「李自成殺的官員，是些什麼官員？」

「是……東林黨的稅官……」

「我勒個去，東林黨的官？」伊雲終於恍然大悟：「我擦你個辣塊媽媽，搞了半天，是東林黨逼得民反，然後再故意造謠抹黑李自成……」

潼關在東林黨的手裡，入陝的咽喉要道相當於被東林黨控制，而且另外兩條入陝之路肯定也是同樣的情況，也就是說，大西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其實全都在東林黨的消息控制之中，東林黨想要外面知道些什麼，外面才能知道些什麼。東林黨不想說的事，全都被淹沒在黃沙之中。

難怪東林黨一直阻擾國家對西北用兵剿滅李自成，而是一力主張招撫，道理很簡單，招撫肯定是派文官，而文官幾乎全是東林黨的人，至於剿滅，那就肯定要動用武官，但是武官大多數都不是東林黨的人……東林黨不希望武官入陝來看到了這裡的真實情況，他們想一手遮天，掩蓋他們在這裡欺壓良民，逼出民反的事實。

說到底，如果西北這裡稅官逼得滿地白骨的情形落入世人的耳中，東林黨的清官名聲就再也撿不起來，全國的百姓都要把他們當成殲賊來看待吧。因此錢謙益才那麼拚命地想要阻止伊雲，但是……伊雲終究還是進來了！看到了！

「可惡！我真想把這些東林黨的官兒通通殺了！」伊雲咬牙切齒地道。

「那這位大人，您應該加入李自成大姐頭的軍隊才是……」窮漢子認真地道：「她現在做的事就是把東林黨的官兒通通殺了。」

「我擦，我自己殺自己的，才不和她一起搞呢。」伊雲的臉色沉了下來：「而且，我也得阻止她繼續鬧騰下去，現在大萌國周圍強敵環視，不光有滿清韃子在北面鬧騰，還有西南叛軍，還有歐洲列強，不是李自成該鬧騰的時候……我得去把她打敗收服，讓她別再鬧了，先一律對外才是正道理。」

窮漢子們聽不懂！

伊雲也懶得解釋，他揮了揮手道：「來人，把這些漢子編進咱們軍中，先做勤務兵，一定要保證好他們的食水供應。」

「是！」有人過來，把這些漢子帶走了。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陳圓圓在旁邊問道。

「涼拌！」伊雲習慣姓地回了一句不靠譜的，然後才是靠譜的回答：「我打算直接殺向李自成的老窩西安，堂堂正正打敗她，告訴她別鬧騰了，先一致對外，然後再回軍進京，把東林黨的爛人通通殺個精光。」

「嗯！很妥當的做法，我同意。」趙芸萱居然插口進來。

「我也同意！」神級[***]絲俞大猷居然也插嘴了，眾妹子一起橫了他一眼：「沒人問你的意見。」

俞大猷有點尷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們要相信我，我真的會獨孤九劍，我現在吃飽了有力氣了，讓我來表演給你們看吧。」

「切，一邊玩去，少唬弄人了，我們現在心情不好！」妹子們作鳥獸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