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奇幻 都市言情 武俠仙俠 軍事歷史 網游競技 科幻靈異 二次元 收藏夾
  • 放肆文學 » 都市言情 » 燈花笑» 第173章 瘋犬
  • 熱門作品最新上架全本小說閱讀紀錄

    燈花笑 - 第173章 瘋犬字體大小: A+
     

    第173章瘋犬

    林間幽謐。

    空氣中瀰漫着鮮血溫熱腥氣,飛泉旁的荒草地上,飛濺的露珠變成殷紅。

    陸曈拚命抵著面前撲向自己的利嘴,灰犬兇殘似獵豹豺狼,低嚎著將她撲滾在地。

    喉頭一甜,渾身彷彿要被撞碎。

    惡犬又興奮地朝她撲來,這回是沖着她脖頸,陸曈下意識用手臂一擋,狗嘴一口咬上胳膊,尖利犬齒沒入肌膚之內,輕而易舉將皮膚撕出道血淋淋的口子。

    陸曈霎時臉色蒼白。

    「擒虎,做得好!」另一頭,戚玉台從馬背上下來,遠遠瞧著草地上翻滾的一狗一人,興奮得兩眼發紅。

    他記得很清楚,帶子上的木槿花是白色的,而如今眼前的木槿花卻成了淡淡紅色,像是被血跡染過。

    腦中浮起吳秀才剛出事的第二日,西街讀書人自發在街角焚燒紙錢安撫怨靈,何瞎子手持一根竹杖從長街走過,邊灑黃紙邊唱:世間屈事萬千千……欲覓長梯問老天……休怪老天公道少,生生世世宿因緣……

    那嘴裏的哪裏是什麼白狐狸,分明是只白色的醫箱!

    到頭來竟全都是假。

    裴雲暎臉色微變。

    沒了上山狩獵時的驚險激動,回去的隊伍倒顯得平靜了許多。

    身為大夫,她很清楚這樣下去是死亡的前兆。

    也曾看過:「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

    醫箱就是尋常醫箱,與市面醫行那些老大夫、醫官院的醫官們所用大同小異,看不出什麼區別。帶子上卻綉了一圈木槿花,針腳細密精緻,給舊醫箱添了幾分婉約。

    「我做哥哥的,當然要為妹妹出氣。」

    她的執著反抗令戚玉台意外,夾雜着幾分莫名的驚喜。

    獵犬不依不饒,再次衝上來撕咬。她聽見戚玉台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來:「咬住她,別鬆口!」

    這女子先前還試圖反抗,努力踢咬掙扎,趁機會逃走,然而這地方是他特意讓護衛尋來的「斗場」,寬敞安靜,四處荒草,連塊尖石都沒有。跑幾步便被獵犬從背後追上撲咬下去,反覆不知幾個輪迴。

    「咚——」的一聲。

    ……

    戚玉台眼中閃過一絲遺憾。

    每一次她以為自己撐不過去了,最後卻又會奇迹般地醒來。

    在過去那些年,在落梅峰的時候,她也曾有過疲憊的時候,在亂墳崗里尋覓屍體的時候,替芸娘嘗試新的毒藥的時候,烏雲在暴雨中落氣的時候……

    「好!擒虎,咬得好——」

    又或許是他們見她雙手染血、冷心薄情,不願相認,所以臨到終時,也不願來看她一眼?

    獵犬尖利獠牙深深嵌入她手臂,陸曈的眼角有些濕潤。

    「好呀!」

    陸曈仰頭,透過林木的間隙捕捉到一點金色的日光。那點日光看上去很溫暖,卻很遙遠,落在人身上時,也透著層冰冷的寒。

    「就這麼咬死了有點可惜,但誰叫她惹妹妹傷心。」

    顏色發黑,工藝粗糙,放在任何首飾鋪都不會再讓人看第二眼。

    梔子高興地吠叫一聲,「騰」的一下躍出老遠,朝林中某個方向奔去。

    「那行,等下山去營帳要醫官瞧也一樣,」段小宴突然想起了什麼,「讓陸醫官給你瞧!早上獵場營帳門口我還瞧見她了,只是那時候跟着班衛不好過去,不然就跟她打個招呼了。」

    她沒有軟肋!

    眼中驀地迸出凶光,不知從哪來的力氣,陸曈把胳膊往面前犬嘴中猛地一塞,幾乎要將整個胳膊塞進去,獵犬被塞得一滯,而她翻身坐起撲向面前灰狗,一口咬上灰狗喉嚨!

    那點細弱的力氣根本無法咬斷對方咽喉,卻能使畜生也感到疼痛。灰狗瘋狂想擺脫她的牙齒,然而陸曈卻如長在它身上一般,緊緊抱着狗不鬆手,另一隻手胡亂摸到頭頂的發簪。

    那傷口很粗陋簡單,似他們初見時的匆忙潦草,卻固執的、堅持地在他身上殘遺多年。

    「噗嗤——」

    他搖頭,果斷對着遠處指示:「咬死她——」

    段小宴沒聽出諷刺,高興地一拍巴掌:「那等我回去換身衣服,不過陸醫官害怕梔子,不能帶着梔子一起去……」

    醫箱裏有毒粉,還有針……

    難怪戚玉台會突然對她發難,明明她綢繆許久,還未尋到最佳動手的時機便先被他要了性命。以他之身份要對自己動手輕而易舉,而這初衷是為了給戚華楹出氣。

    對,白兔!

    「殿帥的人情不太值錢,不如銀子實在。」

    但這一次卻不同。

    想到那畫面,戚玉台嘆息一聲,真是可惜了。

    圍獵隨行醫官名額不多,大多都是老醫官,年輕醫官多是些家世不錯的——這樣好的機會不太可能留給平人。

    好好一個美人,誰叫她惹了自家妹妹不高興,只能在畜生嘴裏變做灘腐爛肉泥。

    說到此處,段小宴一抬頭,望着前面空空草地:「哎,梔子又跑哪去了?」

    渾身力氣在漸漸流失,四周像是忽然變得格外安靜,戚玉台同護衛的說話聲順着風傳到她耳中。

    耳邊似乎響起她略帶嫌棄的聲音。

    獵犬興奮地咆哮一聲,再次衝上前來,兇狠地撲向她脖頸!

    陸曈被撲得全然仰躺在地,只覺壓在自己身上似有千斤,猛獸的牙就在離自己頭臉很近的地方,她的胳膊塞在獵犬的利嘴之中,硬生生地不讓它繼續向前。

    ……

    陸曈隔段時日會去殿前府給禁衛們行診,縱然只是名義上的差事,她也做得很仔細。那隻醫箱和尋常醫箱不太一樣,醫箱帶子上綉了一整面的木槿,聽說是因為先前帶子磨薄了,怕中途斷裂,銀箏給陸曈重新加固了一回。

    太師戚清過去熱愛養鳥斗鳥,將兩隻鳥放在一隻大鳥籠中令其廝鬥,謂之「滾籠相鬥」,直到其中一隻羽毛零落、頭破血流至氣絕身亡方肯結束。

    「噗嗤——」

    陸曈覺得自己身上力氣在迅速流失,身子也在漸漸變冷。

    原來是這個。

    裴雲暎掃他們二人一眼:「這麼關心,不如下山請你們一桌一起吃個飯?」

    嗤得蕭逐風冷眼回敬:「慈母多敗兒。」

    雖是註定結局的比斗,但一場互不相讓、有來有往的比斗遠遠比乏味無聊、一眼看的到頭的比拼來得更讓人激動。

    像剛上山時被擒虎咬死的那隻白兔,美麗纖細、溫順乖巧。

    她也是陸謙的軟肋。

    段小宴眨了眨眼:「梔子,你這是偷了哪位醫官的醫箱?」

    銜著的醫箱看着有些熟悉。

    雪夜、大寒、破廟燈花。

    傳說人死前會有迴光返照,會瞧見生前最想見的人。

    陸曈猛地抬頭。

    為妹妹出氣?

    林間躺着的陸曈茫然一瞬,恍然明白過來。

    段小宴一喜,忙坐直身子:「梔子回來了!他獵了個什麼,個頭還不小?好梔子,快讓我看看,這是狗獾、兔子?好像是只白狐狸啊!」

    陸曈閉了閉眼。

    陸曈茫然地想,如果陸謙還活着,知道她如此受別人欺負,也會為她出氣的。

    他倏地勒繩,翻身下馬,走到梔子跟前,梔子見主人上前,尾巴搖得飛快,乖覺地一鬆口——

    戚玉台原先也看過幾次斗鳥,然而方在此刻,覺得眼前這相鬥比什麼斗鳥、斗獸刺激多了。

    奇怪的是,到這個時候,她仍未覺得有多疼,只是覺得灰心,有種深深的疲倦從心底傳上來。

    眼睛被覆上一點溫熱,那是額上傷口流下的血落進了眼睛,那點艷色的紅像極了落梅峰漫山遍野的梅花,她恍然看見芸娘的影子,坐在樹下拿着葯碗對她微笑。

    那只是很尋常的銀戒。

    梔子上山一回,興奮得不得了,只是在殿前司好吃好喝呆久了,對捕獵沒有半分興趣。亂竄了大半日,撲蝴蝶聞野花,連只耗子也沒逮著一隻,急得段小宴絞盡腦汁找理由護短:「梔子年紀大了,又生了孩子,生孩子催人老,很常見的!」

    原來是為了這個。

    獵犬慘嚎一聲,拚命想將她甩下身來。

    刻薄者仍然富貴,不善之家也並無餘殃。

    不知所蹤。

    妹妹受了委屈,哥哥理應給妹妹出氣。

    她見過很多瀕死的人都如此,嘴裏喊著早逝的家人來接引自己,臨終時了無遺憾的笑。

    林間草地上,狗與人撕滾一團,獵狗兇惡的咆哮輕而易舉將女子細弱慘叫包裹,淹沒在不遠處飛瀑聲聲水花中。

    而她快要死了。

    三人一愣。

    蕭逐風從身後走來,見他望着手中銀戒怔忪,不由疑惑:「這戒指是……」

    裴雲暎手一晃,指尖銀戒險些脫落。

    裴雲暎一抖韁繩,馬兒疾馳而去,只余翻飛袍角在林間留下流雲般淡影。

    「你護著,我有急事。」

    為何總有這麼多屈事,為何總有這麼多不平?

    為何偏偏是他們,為何偏偏是陸家!

    幼時讀書,書上總說:「刻薄者雖今生富貴,難免墮落;忠厚者雖暫時虧辱,定注顯達。」

    而她只緊緊抓着狗,像是抓着自己飄渺的、低賤不知飄往何處的命運,如何也不肯鬆手,像落梅峰拖拽亂墳崗的屍體,細小的簪子發尖雖磨得鋒利,落在野獸身軀時也感到吃力,像用不夠鋒利的刀切割冰冷屍體的心肝,剁碎骨肉的觸感是那麼熟悉,刃刃濺血,那血卻是溫熱的,感覺不到一絲痛楚。

    斗鳥之所以精彩,是因為「滾籠相鬥」的斗鳥雙方旗鼓相當,你來我往,方有種浴血廝殺之美。

    羽箭射中他左肩,箭矢已拔出,在山上隨意找清水擦洗灑了些金創藥粉,看上去似無大礙。但段小宴總覺不放心。

    美麗的女人,若無強悍背景在後支撐,便如這林間野兔,隨時會被強者咬斷喉嚨。說起來,這女子姿色美麗,同樣是美人,身為太師嫡女的妹妹金尊玉貴,似瓊枝玉葉、天上明珠,高貴連平人看她一眼都不敢。而陸曈只是個卑賤下人,同樣的美麗,於她身上就是災禍、是罪孽、是累贅。

    如今陸曈與擒虎間正是如此。

    蕭逐風攔在面前:「去哪,三殿下還未下山……」

    一瞬間,腦子裏掠過很多零散畫面。

    「啪」的一聲,醫箱砸到地上。

    但若實力懸殊太大,成了單方面屠殺,這興味便要大大減半。

    草徑幽深,馬蹄踩過落葉上,窸窸窣窣的細響。

    那支發簪,那支發簪的花針被她磨得又尖又細,無數個夜晚,她揣測著可能出現的境況,握緊木槿花枝對着腦海中的仇人揮舞,就如眼前,對準狗頭猛地向下一刺——

    幽靜山闌里,龍武衛的馬騎正往山下走去。

    是啊,倘若世上真有長梯,她也想爬上去問問老天。

    那醫箱大概本來就摔過一回,箱子上到處都是磕磕碰碰的痕迹,又一路被梔子啃咬,這般落地,醫箱蓋子終於經不住折騰從中裂開,一箱子瓶瓶罐罐砸得滿地都是。

    很想好好睡一覺。

    但時日漸漸流逝過去,獵物的掙扎已慢慢不敵,草地上因翻滾留下的血跡越來越多,這場比斗接近尾聲,已快至狩獵的最後一環——

    戴着面衣的女童抱着那隻破爛的醫箱,緊張生澀地為他縫好傷口。

    戚玉台頓時一僵,一動也不敢動。

    手剛碰到醫箱,還沒來得及打開,獵犬從身後竄上來,一口咬在她的肩上,陸曈悶哼一聲,手一松——

    有珍愛之人才會有軟肋,可她已經沒有珍愛之人了。

    所有零碎的圖片在這一刻倏然完整,漸漸拼湊成一幅清晰畫面。

    一隻銀戒「滴溜溜」的滾至他靴子邊。

    「噗嗤——」

    獵犬也察覺眼前這人漸漸虛弱,不肯鬆口,低嚎一聲用力咬下,她冷汗淋漓,用盡全身力氣拚命抵擋,連呻吟的聲音都發不出來,長時間與獵犬搏鬥,它在她身上撕扯下血淋淋的傷口,血的味道使野獸越發激動。

    長風吹過林間草木,把血腥氣沖淡了一些。

    但它又是如此不同,似有魔力,讓他視線難以挪開。

    青年翻身上馬,掉轉馬頭。

    正說着,就見遠處一條黑犬陡然從林后出現,朝他們落在車騎后的三人矯捷奔來,嘴裏叼著個什麼東西。

    頸脈、天門、肺俞、心俞、天樞、百會……

    黑犬兀自興奮搖著尾巴,裴雲暎看向狗嘴裏銜著的箱子。

    太弱了。

    蕭逐風聞言,面露詫然:「她也來了?」

    實在太累了。

    獵犬得了主人命令,越發激動,咬住陸曈的腿不肯鬆口,它應當是被戚玉台專門訓練過,視她如獵物,陸曈忽然想起山下時林丹青與她說起,這隻瘋犬曾咬傷一家農戶家小女兒的事,說瘋狗吃了對方半張臉,如今她在這掙扎間,明白了那小姑娘的痛楚,在這惡犬嘴裏如嫩弱骨肉,任由對方撕咬。

    醫箱應聲而落,咕嚕咕嚕,順着斜坡滾下崖壁。

    她咬牙,用力一腳踹開撲在自己身上的獵犬,艱難站起身,跌跌撞撞朝醫箱撲去。

    裴雲暎腳步一停,目光不覺地落在那隻戒指上。

    她在極致的瘋狂中得到一種快感,像溺在泥潭中的人抓着身邊唯一浮木,卻並不想藉著這浮木游上岸邊,只想拽着它一同沉沒下去。

    段小宴騎在馬上,扭頭問身側馬上青年:「哥,你真的不先處理下傷口?要不看看周圍有沒有上山的醫官先給你瞧瞧……」

    她騎在惡犬身上,一下又一下瘋狂捅下,熱血濺了滿臉。

    她胡亂抵擋面前的尖牙,目光落在身畔因掙扎摔下的醫箱上。

    「不用。」裴雲暎打斷他。

    獵犬與人撕咬在一起,分不清是狗還是人在叫,直到血染紅了滿地荒草,人和狗都不再動彈。

    獵狗發出興奮吠叫,林下,陸曈捂住頭臉,在地上蜷縮翻滾著。

    可她既要死了,為何什麼都沒看見?

    為何不讓她見見爹娘兄姊,為何讓她仍是這樣孤零零一人?

    是不是他們也責備她,責備她沒有早些時日回家,倘若早日回家,或許陸家就能逃過此禍?

    裴雲暎驀地握緊銀戒,問面前黑犬:「她在哪?」

    多麼可笑,多麼可悲。

    女醫官實在柔弱,在擒虎的爪下如只白兔被肆意蹂躪。

    銀戒在他指尖微微旋過,露出戒面內環,摩挲過時,有淺淺凹痕掠過,似乎是一個「一」字。

    毫無人性如戚玉台,也會真心實意的心疼妹妹,將妹妹視作唯一的軟肋。

    刑場、臘雪,供桌下破敗木頭聚攏的篝火。

    戚玉台上前兩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草地上灰犬斜躺在一邊,皮毛全是血跡,一動也不動,戚玉台只覺不妙,試探地喊了一聲:「擒虎?」

    女子渾身是血,身上那件淡藍色的醫官袍子血跡斑駁,看不出原來模樣,亂糟糟的頭髮下,一雙眼通紅猙獰,凶光閃爍。

    很累。

    咬斷獵物的喉嚨。

    「噗嗤——」

    世間屈事萬千千,欲覓長梯問老天……

    太子元貞急着下山,不願在山上多耽誤一刻,龍武衛自然沒有逗留的道理。

    青年定定盯着那隻銀戒,忽然彎腰,將它從地上撿了起來。

    像有極輕微的聲音從四面發出。

    「小十七,」她說,「過來。」

    黑犬迅疾似風,幾下撲到三人面前,衝到馬蹄下拚命搖著屁股邀功。

    這一刻,她比地上那隻獠牙森森、雄健矯捷的野獸看起來更像一頭瘋犬。

    一頭傷痕纍纍、望而生畏、窮途末路的……

    瘋犬。



    上一頁 ←    → 下一頁

    諸界末日在線獨家婚寵:老婆送上門我的女友是聲優極品修真邪少斬龍
    都市極品醫神六零小甜媳重生棄女當自強武俠世界大穿越抗日之川軍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