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在地，守道的肉身開始不住顫抖。

  連帶著他眼中的黑白二色都混亂了那麼幾分。

  嘣——嘣——嘣

  漆黑的鐵鏈不斷繃緊。

  守道喉中也傳來了陣陣痛苦嘶吼。

  「青龍老道！」

  「你騙我！你在騙我！」

  「築基哪能千層！誰人能成就千層築基？」

  「青龍老道！我恨你啊！」

  「我要殺了你！」

  聽著守道的嘶吼，夏鳴眸光閃爍。

  就在夏鳴眉頭緊蹙的時候，守道語氣又是猛地一變。

  「不！不！不！」

  「青龍師尊沒有騙我！」

  「我已經築基九百九十層了！」

  「只要再築基十層，我必成超脫！」

  「仙魔之上的真正超脫！」

  「我季蛟可是真正的季家人！」

  「哈哈哈哈哈！」

  季蛟？

  呢喃著這兩個字。

  又仔細觀察了一遍守道的情況。

  再然後，夏鳴徹底確認了。

  青龍山的二弟子，季蛟，亦或者說是守道。

  這廝瘋了。

  放下手中食盒，夏鳴緩緩起身。

  「師兄……」

  「你還有什麼需求嗎？」

  好似聽不到夏鳴的聲音一般，季蛟只是低頭怪笑。

  「嘿嘿！超脫！長生！先祖榮光！」

  「我踏馬的修成了！」

  「青龍師尊！等我成了大道！我便殺了你！」

  「嘿嘿！青龍大道是我的！」

  「我才是青龍道主！」

  「我才是無雙季子！」

  深深地看了一眼癲狂言語的季蛟。

  夏鳴兀自轉身離開。

  行於棧橋，越過山嶺，再次回到小木屋前。

  夏鳴看到了那一臉笑意的師兄守成。

  笑容展露，守成開口了。

  沒有詢問季蛟，守成倒是聊起了別的。

  「小師弟啊……」

  「老山主曾經和我說過。」

  「若是他再收弟子的話，便取道號守心。」

  聽到守心二字，夏鳴眼中猛地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

  這青龍老山主……莫不是個烏鴉嘴吧。

  守成……守的哪門子成？

  守道……真的守得住道嗎？

  守心……莫不會迷失本心吧！

  將夏鳴的反應看在眼裡，守成眸光悄然又化。

  「如今老山主已經不在了。」

  「要我說啊，小師弟便是小師弟。」

  「要那勞什子的道號作甚。」

  「哈哈哈哈！」

  朝著守成師兄恭敬一拜，夏鳴也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守成師兄，守道師兄他……」

  「唉，小師弟啊，守道師弟他瘋了。」

  「瘋很久了……」

  輕輕拍了拍夏鳴的肩膀，守成長長嘆了一口氣。

  「小師弟啊……」

  「人力有時盡，造化無窮極。」

  「造化如風，能乘風而上者，便為超脫。」

  「仙魔之道融靈以求蛻變，此道有違天和，難逃天妒。」

  「而青龍道……則不然，青龍者，御風而行，無盡逍遙！」

  「小師弟……你不是和我說風起風滅瞬息之間，難以乘御嗎？」

  聽到這裡，夏鳴的眸子緩緩亮起。

  恭敬一拜，夏鳴態度謙遜。

  「煩請師兄提點。」

  「小師弟啊，提點談不上。」

  「老山主走得匆忙，有些事情我得和你說清楚。」

  說話間，守成的臉色變了。

  他的眼神也跟著悄然變得複雜起來。

  「小師弟啊……」

  「老山主曾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

  「水之積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

  「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

  「故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而後乃今培風……」

  「而後乃今將圖南。」

  聽到這裡夏鳴的眼神變了。

  啥？

  啥玩意？

  莊子？《逍遙遊》？

  踏馬的這也是偷了我的記憶？

  誰偷的？

  這青龍道到底是何來歷！？

  該死的！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壓下心中的重重疑問，夏鳴繼續看向守成師兄。

  眼下還是青龍道法要緊！

  別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著急也沒用。

  夏鳴心神稍定，守成師兄的聲音再次變得清晰起來。

  「小師弟啊……」

  「其實我們要做的便是培風。」

  「風之積也不厚，何以扶搖九萬里？」

  「小師弟啊，培風和培物一樣，它也需要土壤的積累。」

  「藉助於青龍道，我們便可以迭加自身靈蘊，積累培風之靈壤。」

  「底蘊越深，所爆發出的造化之風也會愈發猛烈。」

  「只是這個土壤的積累，可是有講究啊……」

  看著夏鳴那愈發蹙緊的眉頭，守成繼而言道。

  「小師弟，九層之台，起於壘土。」

  「鍊氣期的靈氣、築基期的靈液、乃至於結丹期的金丹、元嬰期的元嬰……」

  「這些都可以成為培風的土壤，只是這土壤和土壤之間的差別可以說是天冠地屨。」

  「鍊氣靈氣如沙，最容易積累，以它培風，最為穩妥，就是需要的時間比較長。」

  「築基靈液就好似泥土，泥土沉重，積累較難，但是也不失為是培風良材。」

  「而那修士金丹便是大石頭，雖然厚重，但是一個人能結出幾顆金丹呢？」

  「那玩意太可怕了，修士丹田根本就無法容載兩顆金丹。」

  「元嬰情況更為恐怖，一人若是生出兩個元嬰，那麼他還能分得清自己是誰嗎？」

  「小師弟啊……」

  「一旦培風之基潰散，修士的神魂便會崩潰。」

  「守道師弟便是因此而瘋的。」

  「守道師弟，以築基靈液培風，師弟比我強啊。」

  「他築基九百層的大風，便超過我練氣三千層了。」

  「泥土……畢竟比沙子穩固啊……」

  「他的底蘊遠遠超越了我。」

  那邊守成師兄不斷講述。

  這邊夏鳴的腦子也在飛速運轉。

  【青龍道法便是一種嶄新的靈氣運算規則。】

  【此道法大致類似於指數運算，短時間內爆發靈氣，達到一個極為恐怖的程度。】

  【以駭人聽聞的量變累積，去超越仙道的神魂質變。】

  【若說鍊氣靈氣是十，那麼築基靈液是一百，結丹便是一千，以此類推，它們便是底數。】

  【數字越大，所需積累的層數也就越少，爆發的靈氣也越為恐怖。】

  【九百築基所爆發的靈氣，足以碾壓三千鍊氣，便是這個道理。】

  【但是……數字越大，意味著失控的風險也越大。】

  【一旦失控……後果便是癲狂！】

  【神魂癲狂！無可救藥！】

  夏鳴念頭激盪之際，守成師兄聲音再起。

  「小師弟啊……」

  「此間天命浮現，大世將起。」

  「也許這便是我們青龍道揚名天下的契機啊。」

  「小師弟若想修煉青龍大道……」

  「不妨……崩滅金丹、碎裂築基、重新鍊氣。」

  「為兄可以為你引路的……」

  看著守成那雙幽暗的眼睛，夏鳴瞳孔微微一凝。

  恭敬一拜，夏鳴語氣聽不出半點的起伏。

  「守成師兄……」

  「此事我得好好想想。」

  最終，夏鳴下山了。

  他又回到了山下的那個小窩棚。

  望著夏鳴那遠去的背影，樵夫守成似笑非笑。

  舉起柴斧，守成一斧劈下，伏犀靈木應聲而斷。

  守成師兄一邊劈柴，一邊又誦起了詩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小子……你才活多久？」

  「你知道往哪飛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