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得知陳景恪又要去見方孝孺,朱雄英也非要一起跟去。【更新的章節最完整全面,無錯內容修復最及時,由於緩存原因推薦瀏覽器訪問官網】
「若是沒有我,方孝孺也不會覺醒,你們也不會相識。」
「說起來,我也是他的大恩人。」
「上次見面我就躲在了隔壁,這次說什麼也要親自見一見。」
陳景恪說道:「你去了,有些話就不方便說了啊。」
朱雄英斜睨道:「怎麼著,難不成你們還想商量造反的事情?」
陳景恪那叫一個無語:「行行行,去去去。」
「連造反都給整出來,再不讓伱去,還不知道要給整個什麼罪名呢。」
朱雄英得意的道:「早這麼說不就完了嗎。」
無奈之下,陳景恪只能帶著他一起去見方孝孺。
見面的地方沒變,還是那家酒樓,連包廂都沒變。
他們到的時候,方孝孺已經等候多時。
見朱雄英也來了,他很是驚訝,連忙起身道:
「參見太……」
朱雄英打斷道:「太什麼太,你們私下聚會竟然不喊我,太不夠意思了吧。」
方孝孺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想暴露身份。
就順勢改口道:「朱公子,許久不見。」
朱雄英笑道:「難得方先生還記得我,心中沒有怪我吧?」
方孝孺知道,他說的是兩人初次見面之事,輕笑道:
「哪裡,還要感謝朱公子,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否則我不知還要在迷途徘徊多久。」
朱雄英也感慨的道:「說起來也是緣分,那是我和景恪第一次出宮,就遇到了你。」
「更巧的是,景恪才剛給我說了華夏領土變遷史,然後就全用在你身上了。」
「將那番話說完,其實我肚子裡已經無話可說。」
陳景恪心道,何止啊,你連剛學會的道德綁架都用上了。
教你那點東西,一點沒落全用在他身上了。
「確實如此,當時我還在想,也不知道是方兄的幸運,還是不幸。」
方孝孺早就看開了,笑道:
「原來如此,這自然是我的幸事。」
「若無朱公子和景恪,哪有我今日。」
「倒是朱公子,能活學活用,果然聰慧。」
至於陳景恪給太孫講課之事,他也早就猜到了,所以並不覺得奇怪。
有了一個比較好的開頭,氛圍漸漸變得融洽,三人開始暢談。
主要是聊起翰林院的一些事情。
方孝孺在儒生的圈子裡,可謂是凶名赫赫。
簡直是人見人怕,誰看到他都要躲著走。
他寫的學術演變史系列文章,也流傳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並沒有引起太多口誅筆伐。
大家就好似沒有看到一般,絕口不提。
陳景恪打趣道:「凶名在外,還是有好處的。那些儒生被打到臉上了,都不敢反駁。」
方孝孺很是不屑的道:「一群腐儒罷了,滿嘴的仁義道德,心裡全是蠅營狗苟。」
「和他們接觸的越久,我就越能感受到他們的虛偽。」
陳景恪笑道:「道德首先是用來約束自己的,可惜他們只學會了道德綁架。」
「也合該方兄來教他們做人。」
儒家也不全是腐儒,務實的人也同樣不少。
很多人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一點都不差。
方孝孺的學術演變史漸漸傳開,也獲得了很多人的認同。
最近他又出了兩篇,在小圈子裡獲得了不小的追捧。
但很顯然,他並不滿足於此。
陳景恪說道:「華夏簡史我看到了,很不錯,陛下也非常滿意,此多賴方兄之功也。」
方孝孺倒也沒有謙虛,只是不屑的道:
「不過是盯著幾個腐儒而已,算不得什麼。」
「我這次邀你出來的用意,想必你也能猜到吧?」
陳景恪頷首道:「猜到了,只是沒想到,你如此著急出發。」
「我以為,你會將學術變遷史寫完再走。」
方孝孺指了指自己的頭,說道:「知識都記在這裡了,文章可以慢慢寫。」
「再留在翰林院,也很難學到什麼新東西,不如就此離去。」
陳景恪讚嘆道:「從此海闊天空,任你翱翔,著實讓人羨慕啊。」
方孝孺搖搖頭,說道:「真正讓人羨慕的,是景恪你啊。」
「年紀輕輕就學究天人,又能獲得明君賞識,將來必為一代名臣。」
朱雄英下意識的挺直了胸膛,方孝孺這個人,還是很有眼光的嗎,能看出我是明君。
陳景恪想想,也沒有反駁,只是說道:「每個人的路都不同,你走的乃聖賢大道啊。」
「將來若有所成,文廟必有你一席之地。」
方孝孺沒有和一般的儒生那樣謙虛,而是期盼的道:
「但願能有這樣的一日。」
陳景恪又問道:「你的那個徒弟呢?遊歷天下,帶著他不方便吧。」
方孝孺說道:「我會先去一趟浙江,將其送回家中。」
「他現在正是打基礎的時候,跟隨葉四梅學習,比跟著我到處跑要好的多。」
主要是葉雲流還年幼,四處奔波太危險了。
不說別的,光一個水土不服就能要人命。
帶著他,不光耽誤他打基礎,更容易要了他的命。
閒聊了幾句,兩人就開始聊起了學術上的事情。
主要是方孝孺闡述自己的想法,陳景恪提一些意見。
朱雄英也很想發表一些看法,但很快就沮喪的發現,自己根本就插不上話。
很多時候他都無法理解兩人的思維方式,更別提他們要達成的目的了。
此時他才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和真正的學術高人之間的差距。
這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
但也讓他清醒過來。
自己是有點小聰明,可以仗著陳景恪教他的知識,占點小便宜。
但要真較起真來,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本來有些浮躁的心,漸漸的沉靜下來。
不再想著怎麼震驚他人,而是安靜的傾聽。
陳景恪和方孝孺一直在悄悄觀察他,見他從躍躍欲試,變得有些沮喪,到最後的平靜。
就知道他心性有所成長,心下皆暗暗讚許。
孺子可教也。
之後兩人就專心的探討學術問題,方孝孺的優勢是儒學功底深厚,陳景恪的優勢是見識廣博。
兩人各擅所長,都覺得收穫很大。
收穫最大的還是方孝孺,雖然陳景恪很少正面回答他的疑惑,卻總是能給他指引。
讓他知道往何處去尋找答案。
這比直接告訴他答案,都讓他高興。
「景恪,我知道自己的路在哪了?」
陳景恪很是驚訝,問道:「路在何方?」
方孝孺帶著興奮的語氣說道:「唯物觀,我要在唯物觀的思想下,重新詮釋儒家思想。」
唯物觀?陳景恪愣了一下。
意料之外的答案,但又在情理之中。
「這條路可不好走,僅僅是讓大家接受唯物觀,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方孝孺說道:「是不好走,但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困難。」
「古人早就有類似的思想,如荀子就有『天地合而萬物生,陰陽接而變化起』之言。」
「南朝范縝更是提出,『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
「類似的思想很多,只要邏輯圓潤自洽,其實世人都能接受。」
「儒家的包容性是非常強的,也正是在它的調和下,佛道兩家才能相互融合,相互依存。」
「儒家能同時接受,形存神存和宇宙即吾心。」
「所以,我覺得難的不是讓大家接受唯物觀,而是如何讓程朱門徒接受唯物觀下形成的新儒學。」
陳景恪沉吟片刻,說道:「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我覺得這種包容性,並非儒家所獨有。」
「而是華夏文明本身的特性。」
「因為華夏文明,本就是吸收融合了諸多文明所形成的。」
「這種包容性,是融入到我們骨子裡的。」
所以信奉的宗教都是多神教。
所以我們逢神便拜。
所以我們才能誕生,百家爭鳴這樣的大世。
所以我們古人可以說,『渾天如雞子,地如雞中黃』,而不用擔心被火燒死。
可以信仰法家、道家、佛家……也不會被視為異端。
哪怕你去宣揚自己的學問,也不會有人視你如仇寇。
最多就是孤立你,讓你沒有辦法出仕做官而已。
這種包容性,在所有文明里,都顯得如此另類。
「你正在編寫學術變遷史,應當知道,諸子百家都具有很強的包容性。」
「真要論包容性,反倒是道家最為突出。」
「漢初七十餘年,施行的都是黃老之學,講究無為而治。」
「道家並未仗著這個身份,去打壓任何一家學派。」
「唐朝尊崇道家,黃老之學重為第一顯學,也同樣沒有打壓別的學派。」
「嗯,道家和佛家的鬥爭不在此列,此事涉及到漢胡和宗教之爭,已經不是單純的學術之爭了。」
「反倒是儒家,在這一點上做的並不好。」
「在獲得漢武帝的認可後,馬上就喊出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這樣的話。」
「雖然獨尊儒術,確實幫助華夏完成了思想上的大一統。」
「但儒家的霸道卻也顯露無疑。」
「宋朝時期,儒家又配合朝廷,將兵家徹底踩在了腳下。」
「道家半依附於儒家,半轉成道教,才得以延續。」
「法家更是連影子都沒了,儒皮法骨那都是漢唐時期的事情了。」
「從宋朝之後,儒家的倫理已經大於一切了。」
「就連律法的制定,都要優先考慮儒家的倫理道德。」
「如果儒家能一直帶領華夏文明強盛,就如兩漢時期,倒也罷了。」
「可是宋儒的德行,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
「呵……韓琦怕是永遠都想不到,這句話早晚會將他釘在恥辱柱上吧。」
「經歷了百年沉淪,那些儒生竟然還將宋儒的學問奉為圭臬,實在可悲可嘆可笑。」
朱雄英還是第一次,聽到陳景恪發這麼多牢騷。
有些驚訝,又覺得有趣,聽的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方孝孺則是苦笑不已,他也是儒家門徒,聽別人如此貶低儒家,心裡自然很彆扭。
但他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雖然陳景恪說的有點片面,否認了真正的大儒所作的付出。
可,以結果論而言,確實如此。
在外聖內王這條路上狂奔。
嗯,之前只有內聖外王這個詞,最早是道家提出的。
後來被儒家拿來主義了。
『外聖內王』則是陳景恪提出來的,專門用來貶低宋儒的詞。
通俗解釋就是,對內重拳出擊,對外唯唯諾諾。
方孝孺和陳景恪熟悉,自然也知道這個詞。
正是因為知道,他反而沒有辦法反駁,只能求饒道:
「景恪,口下留情啊。」
陳景恪嘆了口氣,搖搖頭道:「算了,和你說這些做什麼,又不怪你。」
「嗯,至少不怪現在的你,當初你和那些宋儒可是沒區別的。」
方孝孺哭笑不得的道:「是是是,多虧了景恪將我喚醒。」
「我若能有所成,皆是你的功勞。」
陳景恪正色道:「儒家當前面臨的問題,你已經非常清楚。」
「希望你能走出一條新路子,將儒家引出歧途。」
方孝孺鄭重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此行,若無所得,絕不還京。」
感受到他的決心,陳景恪心下也多了幾分期待。
想了想,決定再給出一些引導,以免到時候他跑的太偏:
「你對未來的道路,已經有了想法,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以免影響到你。」
「不過我希望你在領悟自己的道的同時,略微分心去思考兩個詞。」
能讓陳景恪如此重視,肯定不簡單。
方孝孺頓時就來了精神,問道:
「哪兩個詞。」
陳景恪說道:「人權和剝削。」
方孝孺疑惑的道:「人權?剝削?」
陳景恪嚴肅的道:「對,人權就是作為人最基本的權力。」
「我希望你在遊歷途中,結合親眼所見,好好想一想,作為人應該擁有哪些最基本的權力。」
「至於剝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也可以在遊歷途中,仔細感悟這個詞的意思。」
方孝孺鄭重的道:「我知道了,一定會好好思考這兩個詞的意義。」
「希望能得到一個讓你滿意的答案。」
一旁的朱雄英,也默默的將這兩個詞記在了心裡。
陳景恪如此鄭重的交代,這兩個詞肯定不簡單。
他自然也想知道,到底有何深意。
接著,陳景恪將那一百貫寶鈔拿出來,明確告訴方孝孺,這是皇帝給的。
本來想拒絕的方孝孺,聽到是皇帝給的,就改變主意收了起來。
並表示皇恩浩蕩,他一定不會辜負陛下的厚望。
之後三人又聊了一會兒,就各自分開。
陳景恪看著方孝孺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語。
布局那麼久,希望他能結出讓人滿意的果子吧。
不過方孝孺只是他所有布局裡的一環而已,成了最好,不成也不影響大局。
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哦,對了,冷處理那麼久,也是時候重建算學小圈子了。
這可關係著他後續的大計劃,不容有失。
(本章完)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