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豪傑壯志,踏血江山
梁劍聽後身子一震,瞳孔猛地收縮,站起身來,看著馮浩,寒聲問道:
「你說什麼?」
馮浩看著梁劍,擺了擺手,也不見外,身子向後一仰,晃了晃脖子,轉了轉肩膀,愜意的嘆了口氣,回道:
「梁將軍,你我之間也算是老相識了,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想瞞你,明著我是奉衛王之令前來找你帶兵回援東平,實際上,這是英王殿下的意思。」
說完,他翹起二郎腿,放鬆身子,悠悠道:
「現在離衛王爺倒台,就差一把大火嘍!」
梁劍目光一閃,臉色劇變,顯然沒想到馮浩會這麼直接了當,他腦中念頭急轉,想要回答,又怕馮浩是奉了衛王命令,故意試探他,猶豫半晌,最終面色一沉,低聲回道:
「馮將軍說的什麼話!不要開梁某人玩笑,梁某受衛王爺知遇之恩,深受器重,忝居雲州隱軍總兵之職,位高權重,自當盡忠報恩,為王爺效命,豈能......」
話音未落,就見馮浩搖了搖頭,擺手笑道:
「梁將軍,我馮浩是個粗人,這些文縐縐的話我聽不懂,不過聽你口氣,是信不過我馮某人,這也難怪,畢竟我不過是個府內侍衛,一向身份低微,就連梁將軍都看不上我,更何況英王殿下,」
說到這裡,他猛地停住,坐正身子,端容正色,梁劍見狀心中一凜,見馮浩難得嚴肅起來,以為一定大消息要說,當下眉頭微皺,側耳細聽。
馮浩目光轉向梁劍,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剛要開口,結果突然一聲咳嗽,然後猛地吐出一口濃痰,啐到地上,落到兩人中間。
那口濃痰吐得極圓,白色的一灘,十分顯眼。
梁劍看的目瞪口呆,駭然抬頭,卻見馮浩若無其事,坦然一笑,重新斜躺下,翹起二郎腿,拱了拱手,朗聲笑道:
「實在是抱歉,馮某一介粗人,一向粗魯慣了,讓梁將軍見笑了。」
話雖如此,他臉上又哪有一點慚愧的表情了。
梁劍目光一閃,又看了地上濃痰一眼,忍住心中噁心,回道:
「馮大人何出此言,大家都在軍中當差,這種事情再平常不過,見的多了,我又怎會介意。」
馮浩聽后哈哈大笑,拍著桌子,看著梁劍,半晌搖了搖頭,目光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道:
「梁將軍,我馮某人在自己人面前從來都不會藏著掖著,是什麼樣就什麼樣,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粗狂放肆,可是我在衛王面前,卻從來都是一本正經,裝模作樣的。」
梁劍臉色一變,盯著馮浩看了一會之後,笑道:
「哦?原來馮大人是個性情中人啊!」
馮浩看了梁劍一眼,捧著茶杯把玩了一會,道:
「馮某一向如此,即使在英王殿下面前,我也是現在這個樣子,他經常嫌我沒大沒小,不知尊卑,要我改過,梁大人覺得呢?」
梁劍眼睛一眯,搖了搖頭,回道:
「梁某人沒有見過英王殿下,不知他說的對還是不對。」
馮浩聽后哈哈一笑,放下茶杯,拍了拍手掌,坐直了身子,嘆道:
「梁大人不愧深受衛王器重,位居群山中隱軍總兵高位,真是有耐心啊!」
梁劍拱手應道:
「馮大人過獎了,你我彼此彼此!」
說完之後,兩人相視而笑,彷彿聽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似的。
馮浩笑了一會,目光轉向梁劍,打量了一番之後,突然嚴肅起來,沉聲道:
「若有機會,梁將軍是否想率千軍萬馬,做一方主帥,踏血江山?」
梁劍一愣,眉頭皺了起來,詫道:
「什麼意思?」
馮浩直視著梁劍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還是僅想作一方總兵,地方將軍?」
梁劍不知馮浩為何突發此言,目光一閃,沉默下來,沒有作答。
馮浩望著他,身子傾斜過去,繼續說道:
「將軍在衛王當差十多年,最大不過總兵官,率領萬人屯田待命,卻不知將軍是否還有當年縱馬高歌之志向,鐵血沙場之豪情?」
梁劍身子一震,他目光一凝,眸子深處閃過一絲精光,一如當年仗劍縱馬,跟在成傲身後,高聲呼喊,浴血殺敵時候,那種萬丈豪情!
他在心中低喝一聲,雙掌緊握成拳,看著門外江山,看著秋季天冷,樹葉枯黃,看著涼風吹過,落葉旋起,身不由己之情,油然而生。
恍惚十數載,眨眼之事,過往歲月中,萬丈紅塵路,容顏漸老,夢也漸碎!
自己豈能甘心!
多年上書,石沉大海,即使空有一身本領,又有誰知!
他在心中低吼一聲,眸中精光一閃而過。
七尺男兒,立身世間,就當仗劍前行,豈能退縮不前!
天下雖大,世人雖多,可青史名錄中,怎能沒有自己的名字!
若不能名垂千古,也要遺臭萬年!
他猛地抬起頭來,眼角微微抽搐,看著馮浩,沉聲道:
「求馮大人指教!」
馮浩並不回答,而是站起身來,走到門前,輕輕掀開營門,向外看去。
窗外天空蔚藍一片,碧空萬里,大好晴天!
他負手而立,仰頭看天,眯著眼睛道:
「天,就要變了。」
背後,梁劍在他身後緩步走來,隨著馮浩的目光向外看去。
遠處,天山相接,連成一片,一眼望去,既高且遠,彷彿看不到邊際。
不覺間有些恍惚。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離那山頂越來越遠,再也不能攀登而上,甚至對其望而生畏。
當年豪情萬丈的少年,當年夢想縱馬馳騁,妄圖策馬踏平山川,俯視天下的兒郎,不知什麼時候,再也沒有出現過。
難道就要這般度過此生,永遠作為別人的棋子,埋沒在歲月長河中,永世不為人知?
他身子一顫,眼中精光一閃,踏前一步,看著馮浩,問道:
「你真是英王的人么?」
在馮浩看不見的地方,在梁劍的背後,有一隻輕輕顫抖的手,按在腰間刀柄之上!
馮浩沒有回頭,剛要回答,突然覺得身子奇癢,伸手撓了片刻之後,愜意的長吁了一口氣,嘆道:
「有時候,撓個痒痒都能讓你覺得快活,可有時候即使坐擁金山你都不會感到開心,人啊就是這麼奇怪。」
他突然低頭苦笑,繼續道:
「我下定決心跟隨英王,其實和你一樣想法。」
梁劍臉色一變,沉聲道:
「哦?那馮大人當時是什麼想法?」
馮浩抬頭看天,又看了一眼遠處列隊而行的士兵,眼中精光一閃,回道:
「率百萬雄兵,仗劍縱馬,征戰天下!」
握住刀柄的手,鬆開了。
梁劍深深吸氣,半晌,突然如釋重負一般,面露笑容,看著馮浩,道:
「梁某謹遵殿下號令,莫敢不從!」
馮浩目光一收,看著梁劍,點了點頭,道:
「煩勞梁將軍盡率雲中隱軍,急赴東平城內,到時英王再有安排。」
說完,他掀開簾門,走到外面,看著軍營中不遠處忙碌行走的一列列士兵,半晌回頭,對梁劍嘆道:
「這次回城之後,梁將軍一定要約束手下士兵,不能惹出亂子。」
話音剛落,就見他擺了擺手,不讓梁劍開口,繼續道:
「我知道他們和衛王有血海深仇,但衛王,不是他們可以殺的。」
梁劍眼角一抽,下意識握緊了拳頭,但很快他就鬆開了手,點頭應道:
「我知道,到時一定約束手下士兵,不會出一點差錯。」
馮浩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轉身向營帳內走去,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聲音隨風飄來:
「我聽英王貼身侍衛張全海說,東平事了之後,就要北上伐燕,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總不能當一輩子的侍衛吧!」
在他背後,梁劍深深的看著馮浩的背影,攥緊的拳頭,因為用力而變得灰白!
遠處,北方,彷彿有金戈鐵馬之聲隱隱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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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平城內,皇室行宮,偏殿之內,溫雅的房間。
天色已晚,她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清艷無雙的容顏,獨自一個人呆了一天。
裡面的人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按在銅鏡上面,對面也送過來一隻手,兩隻手掌就這樣緊緊貼在一起,觸手冰涼!
她低聲嘆了口氣,腦中空白一片,什麼都記不起來。
看著鏡中絕世容顏,看著裡面伊人憔悴,她眉頭又皺了起來,彷彿內心深處有一個念頭若隱若現,但每次深思細想,卻又想不起一點蛛絲馬跡。
自己其實是懼怕那個念頭的。
她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只有一個身影,清晰的站在那裡,冷冷的看著自己,但目光中的溫柔,卻不曾有絲毫退卻!
這是刻骨銘心,深深印在腦海中的人啊!
即使忘了天下凡世間所有的人,也能記得他所有的憂傷。
溫雅睜開了眼,目光觸到對面鏡中的人物,心中的念頭猛地又竄了出來。
帶著讓她內心戰慄的恐懼,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國家的名字,叫做出離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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