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咫尺天涯
陳阜新臉色陰沉,靜默不語,眼神有殺人之意,死死盯著萬玲,彷彿要把她看在眼裡,永遠不讓她出來。
萬玲見平日常用兩招毫無用處,心中詫異,只是因為沒有穿好衣服,不敢站起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表情錯愕,滿臉詫異。
眼前這個男人,彷彿和自己隔得老遠。
咫尺天涯!
她一張臉漲的通紅,沉默下來,不再言語。
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只有陳阜新粗重而憤怒的喘息聲。
孫正武目光閃爍,眉頭緊皺,此刻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身後,陳玉婷輕輕的笑出聲來,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笑了片刻,陳玉婷笑道:
「萬玲,陳相是真心疼你,你也太不知好歹,誰對你真心,一目了然,你看,在這種時候,他都沒有暴跳如雷,實在難得。」
萬玲忍不住向陳玉婷看去,只見這個自己平日稱為姐妹,蠱惑自己委身孫正武的女子,此時正面帶笑容,一臉溫柔,又有焦急,似乎真心為自己考慮。
只是此刻,她的笑容在萬玲看來,如此刺眼。
而自從陳阜新來到床邊之後,就再也沒有其他動作,任由萬玲咆哮辯解,撒嬌耍賴,不言不語。
就連陳玉婷都眉頭輕皺,猜不透陳阜新心中所想。
只是,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黑暗中,在燭光照不到的地方,有兩行清淚,從年邁的丞相臉上輕輕滑落。
那是心痛,還是難過,亦或者是顏面受損的不甘?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死死盯著萬玲,看著她下意識往後縮去,躲避著他的目光,縮到了光線照不到的角落。
這個屋子不大,可是無盡的黑暗,卻像是隔開兩人永恆的無邊溝壑。
原以為,她會是自己終老前最後真心的伴侶!
如今這般局面,到底怪誰?
他搖了搖頭,彷彿從遙遠天際傳來一聲嘆息,他恍惚覺得現在是在做夢,睜開眼睛發現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虛幻,一場噩夢。
有那麼一刻,陳阜新覺得眼前的萬玲是那般遙遠,彷彿自己從來都沒有看清楚這個每夜裡都和他同床共眠的女子。
他看到羅萬玲修長白皙的手指,自己每夜在她熟睡的時候都會緊緊抓在手裡,不捨得鬆開的那溫柔雙手,此時正慢慢遠去,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不留神,竟讓她給掙脫了,鬆開了,不見了。
良久,一聲嘆息。
「萬玲,你背叛了我。」
陳阜新終於開口,冷冷說道。
萬玲身子一震,抬起頭來,迎著她的是陳阜新充滿悲傷和絕望的空洞.眼眸,她剛要開口辯解,可是見陳阜新臉色突然一沉,眼光變冷,心裡害怕,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陳阜新像是突然之間變了個人也似,再也不像從前那般唯唯諾諾,剛才他語氣冰冷,沒有一絲溫情,彷彿是在和陌生人說話。
她心中也是一痛。
「我沒有」,萬玲聲音很小,彷彿再也沒有大聲說話的勇氣,她低低的訴說,在黑暗裡,在這靜默的空氣中,有些傷感,有些詭異:
「我怎麼可能背叛你呢?你是這麼的疼我愛我,可是陳相,你雖然愛我,疼我,可是今日這般局面,就全是我一人責任,而你就沒有錯了嗎?」
萬玲在黑暗中,低聲嘶吼,彷彿要將一生的冤屈一吐而出,她凄涼一笑,搖了搖頭,不知什麼時候,她美麗而狐媚的雙眸里,充滿了淚水,順著她那光滑臉頰上滑落下來。
是什麼,讓鏤刻心間的疼楚化作兩行熱淚,直落而下。
是什麼讓曾經生生世世的誓言,變成了一句經不起推敲的玩笑?
即使自己早已經將兩個人的誓言鏤刻在里心間,以為至死都不會忘記。
可是,終究是花前月下隨口而說的虛情假意。
萬玲淚眼婆娑,抬頭張望,眼前的陳阜新,在整個衛國都叱吒風雲,權傾朝野,甚至讓大漢皇帝都不敢小視,屹立幾十年而不倒的官場風雲人物,此刻傴僂在那,雙眼空蕩無神。
甚至有些茫然無措,像一個丟了玩具的孩子。
她心中突然一痛,難道是自己負了他了么?
可是,她的視線繞過陳阜新,看向還跪倒在地的孫正武。
萬玲深深的看著他,看著這個剛才還和她共享魚水之歡的男子,此時他正安靜的跪在那裡,沒有起來。
盯的久了,突然覺得自己彷彿從來沒有見過孫正武似的,此時看來,那張臉孔如此陌生。
但是她的心中莫名一甜,這個男人,這個戰場上殺敵無數,力守平衍的漢子,是為了自己而跪下的吧?
房間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寧靜。
只有陳阜新微重的喘息聲,在這幽暗裡,撕破空氣,傳到了眾人耳朵裡面。
氣氛十分壓抑。
陳玉婷眉頭緊皺,事情發展的有些出乎意料,本以為陳阜新見到這番場景定會大發雷霆之怒,將事情鬧大,自己讓身後人進來,收拾殘局,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在萬玲床前站了這麼久。
陳玉婷覺得有些無聊,回頭四顧,房間里一張椅子都沒有,她嘆了口氣,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發現一直跪在對面不曾出聲的孫正武眼中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陳玉婷心中一動,凝神望去。
孫正武似有所覺,迎著陳玉婷的目光,看去。
彷彿又是戰場上那個殺氣滔天的男人,身處浴血修羅戰場,面對著他的敵人。
此刻,他的眼睛里有掩飾不住的桀驁,兇悍之氣。
陳玉婷微微一笑,也不害怕,與他充滿殺氣的雙眼對視起來。
良久,孫正武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在他的手邊,是一個紅色的衣櫥,燭光照映著他的身影,將他的影子拉大衣櫥上,與黑暗融為一體。
此時已是午夜,屋子外面,黑暗吞噬著世間萬物,就連一點光亮都沒有溢出來,遠處不知名的蟲子在啾啾的叫喚著,彷彿在為黑暗佔領這無邊土地而搖旗吶喊。
只有這間屋子裡,那微弱燭光還誓死捍衛光明的尊嚴,沒有讓黑暗徹底涌了進來。
「陳相,」即使是在深夜,陳玉婷的聲音依舊好聽,清脆悅耳。
陳阜新身子動了動,轉過頭去,看著在閃爍的燭光照耀之下的陳玉婷,這個女子美麗的容顏沒有半分褪色:
「天色已晚,我有些倦了。」
陳阜新深深的看了陳玉婷一眼,回道:
「人老了,總愛回想一些舊日光景,不知不覺中就把要做的事給忘了。」
不知怎麼,陳玉婷在陳阜新冷冷目光的注視下,心裡竟湧上來一股寒意,她眉頭輕皺,壓下這種情緒,微微一笑,道:
「看來陳相做的事情一定不重要,不然的話又怎麼會想的這麼多呢。」
一旁,萬玲本來心有愧疚,略有悔恨,想要和陳阜新好好說出她心中想法,甚至道歉,求休,但聽到陳玉婷煽風點火,又想到自己失神孫正武全是被她攛掇。
這一切都是陳玉婷的圈套,自己昔日閨中密友,竟然在步步算計,把她往絕路上逼。
又見陳阜新和她半夜而來,事事順她心意,不知兩人有何勾當,心中怒火猛地竄起,對著陳玉婷恨恨說道:
「賤人!枉我平日對你交心,你竟和陳阜新狼狽為奸,設套害我!」
陳阜新見她死不悔改,頓時火冒三丈,俯下身子,探了過去,劈面打了萬玲一記耳光。
力道極大,直接將萬玲牙齒打落在床,萬玲的臉頰瞬間浮腫起來,鮮血從缺口的牙縫裡流了出來。
陳玉婷見狀,嘆了口氣,悠悠道:
「可惜了這一張臉,魅惑眾生,不過浮腫之後的樣子,就有點難看了,不知道夫人對自己的行徑可曾有過悔意?」
萬玲沒有理她。
一向對自己唯唯諾諾的男人竟然敢動手打她,是他對不起自己的!
一直以為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他都會原諒自己的,但他現在竟然當著眾人的面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一定是受了陳玉婷的蠱惑,迷了心智!
她看了一眼陳阜新,見他尚在憤怒之中,不敢再對他發火,轉眼又見陳玉婷,心中憤憤,也不管身上寸縷不著,站起身來,張著兀自透風的嘴,含糊著對陳玉婷痛罵,道:
「賤人!你害我不淺,還有臉在一邊煽風點火!你們兩個狗男.女......」
萬玲怒極,為了罵的痛快,下意識上前一步,正好半俯下身子。
陳阜新見她如此執迷不悟,心中失望,臉色一沉,抬腳就向萬玲踹去。
萬玲猝不及防,被重重一踢,身子倒摔而出,氣血一逆,「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此刻,萬玲心中又驚又怒,身上又痛,被踢之後,臉色變得蠟黃,氣怒之下,剛要破口大罵,一張嘴,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好半晌,她才喘著粗氣,緩過神來,狼狽的坐在地上,眼神絕望而兇狠。
她冷冷的看向一直跪倒在地,未曾出聲的孫正武,咬牙罵道:
「你是個廢物嗎?剛才還說要跟我大展雄風,讓我不再跟他吃苦嗎?怎麼看到他打我之後,你反而變得窩囊了?」
孫正武眉頭一皺,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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