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錯在哪兒了?臣錯在哪兒了?」
被幾個錦衣衛架起,左光斗大呼小叫的被從西苑丟了出來。
「這廝不適合當官兒,適合當包工頭。」
虛著眼睛,聽著左光斗漸漸遠去的聲音,朱由校無奈的搖了搖頭。
楊漣是不是個棒棰他不知道,但左光斗絕對是個棒槌。
這廝官兒當的讓人覺得可笑。
讓他去提督學政監考,給自己的學生史可法點了個第一。
讓他去舉薦人當官兒,他引起了東林黨的第一次分裂。
他的同鄉阮大鋮,是高攀龍的弟子。
方從哲歸鄉前,往內閣里塞了不少的人。
天啟三年,東林「倒方」「倒沈」成功後,內閣中沈、史繼偕、朱國祚等人去職,眾正盈朝。
此時,吏科都給事中出缺,左光斗就寫信通知阮大鋮到京城進補。
然後,東林自己內訌,趙南星以:以察典近,大鋮不可用,將吏科給事中的位置給了高攀龍的另外一個學生魏大中。
等到阮大鋮到了京城,發現官位沒了,趙南星等人給了他一個六科老末,工科給事中的位置。
本來按照資歷,在扳倒史繼偕過程中,阮大鉞立了下大功,吏科給事中就是他的。
這老大變成了老末,阮大鉞當然不服。
一怒之下,阮大鉞投了魏忠賢,加入了閹黨。
但此時的魏忠賢勢力還沒到後來權傾朝野的程度,雖然將吏科給事中的位置給了他,但他自己不爭氣。
不到一個月,在東林的龐大壓力下,阮大鉞就棄官逃回了老家。
左光斗這人,看不清形勢,用人唯親。
除了屯田修渠外,再啥別的本事都沒有。
當官都不會當!
待到外面的聲音安靜下來,朱由校從桌子上拿起個玉如意,玩弄了起來。
左光斗,還有遼東的那個袁應泰,在他接下來的計劃中,占著很大的比重。
畢竟,要整漕運,先得整河道啊。
玩弄了一會兒玉如意後,朱由校突然看向劉時敏。
「前幾天,朕讓人找個有本事的人,打算搞個弄漕運的商行,人找到沒?」
「回皇爺,干漕運的商人沒找到,王大璫就找了個做打行生意的。」
「打行?什麼叫打行?」
聞言,朱由校有些不解,睜大了眼睛看向劉時敏。
「替富家子弟打人的?」
「不是不是。」
知道皇帝討厭為富不仁,劉時敏連忙搖頭道。
「就是給人押運物資的商行。」
說著,劉時敏就給皇帝解釋了起來。
打行,最早出現於大明正德年間,常稱呼為標行、打行,是一種集運輸、打手和保安的民間團體。
「這不就鏢局嗎?」
聽著這熟悉的業務,朱由校思索了起來。
好一會兒,朱由校才從桌子上找出一份條陳遞給劉時敏。
「讓王末去見他,給朕把商行組起來,就叫龍通商行。」
「奴婢遵旨。」
看著劉時敏離去的額背影,朱由校忍不住手在桌子上點了幾下。
「大戲,開場。」
伴隨著朱由校的低聲自語。
京城之下,漸漸形成一股暗流。
大明皇帝的權力有多大。
一個留中不發,就能讓不少人整夜難以安眠。
在漕運上,皇帝點了火後,就沒了接下來的動作。
而朝堂上,在看到皇帝的態度後,各個衙門之間,吵的更加厲害了。
厲害到畢自嚴都已經開始有些壓制不住了。
為此,畢自嚴只能將各部主官、佐貳官叫到內閣之中,開誠布公的談上一談。
看到人都到齊了,坐在畢自嚴下首第二把交椅上,袁世振開口道。
「畢閣老,自從陛下將趙於逵彈劾李三才、王紀、王佐三人的奏章轉抄六部九寺後,各衙門都有非議,還望閣老出個主意。」
「都有哪些非議啊?」
放下手中的茶杯,畢自嚴看向袁世振問道。
「多是些說王李三人貪污受賄,公器私用的事兒。」
聞言,袁世振當即開口道。
「一派胡言。」
袁世振的話還沒說完,工部尚書徐光啟手中的杯子就砸在了桌上。
「本官查工部帳目,可沒發現漕運、河道兩衙門送上來的帳目存在什麼問題。」
「送上來的沒有什麼問題,不代表下面的沒有。」
聽到徐光啟的話,袁世振眼眸一閃,轉頭看向兵部尚書黃克瓚。
「黃尚書,漕運總督下轄的漕軍,兵部有沒有派人去核實過?」
「這個,暫時還沒有。」
見袁世振問自己,正喝茶的黃克瓚就是一愣。
他今天來,就是走個過場。
「兵部派人下去查一下吧,聽說有的漕軍給民間的商人運送貨物,賺錢忙的都顧不上漕糧運輸了。」
「從哪兒聽說的?可有證據?漕運事關重大,若無實證,不可擅動。」
聽到袁世振說出了具體的事,韓爌當即睜開眼睛。
「那不如派人去查一查?」
聽到韓爌出聲,吏部尚書周應秋適時的出聲道。
「前幾天,京城物價浮動,陛下動了內帑才將物價給壓了下去。」
「既然現在趙於逵彈劾他們漕運、河道衙門的現任、前任主官,那就讓刑部和都察院派人去鳳陽查查,如何?」
漕運這件事上,周應秋屬於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若是沒有問題,正好藉此澄清京中紛擾。」
「若是真有問題,就上奏御前,請陛下定奪。」
「不可。」
聞言,韓爌當即出口阻止到。
「常言道,眾口鑠金,朝廷若是派人去查了,就會讓某些人覺得,漕運、河道衙門一定有問題,到時候就算查清楚了,也於事無補。」
「此言有理。」
韓爌的話音落下,徐光啟跟著點了點頭。
「現在已經六月,待到八月,漕糧就會開始北運,若是此時派了人南下,恐會致使人心浮動。」
「如今的漕糧,不但供給京師,還要供給遼東,若是供給不利,恐會出大亂子啊。」
「徐尚書這是謀國之言啊。」
見到徐光啟開口支持自己,韓爌頓時就有了支撐,當即道。
「況且,河道總督與漕運總督,都是正二品的官職,要查,也要有陛下的旨意,刑部不能擅權。」
這話,就是直指挑事兒的周應秋了。
「韓輔此言有理。」
又將茶杯拿起對韓爌示意了一下,徐光啟接著到。
「我是松江人,幼時曾去運河上看過,河道上可謂是舳艫千里,千帆競法。」
「我仔細的看了趙於逵的彈劾奏章,多是說他讓朝廷的漕軍替自家運輸貨物。不管有沒有這件事,都說明大明南北物資轉運,只靠朝廷的漕運是不夠了。」
「我就想,是不是可以由民間商戶組建商行,負責漕運,而朝廷只是出錢僱傭他們。」
「這。。。」
徐光啟的話說出來,堂中的眾人頓時陷入了沉默。
手指動了一下,徐光啟用杯蓋撇著茶葉,看向了韓爌。
「畢竟,如今漕運不濟已是事實,不管查與不查,都要先解決漕糧難以北運的事兒。」
「。。。」
聽到徐光啟的話,韓爌陷入了沉默。
這就是工部尚書徐光啟提出的政治交易了。
我可以出言支持不查王李三人,但你要支持我放開漕運限制。
「此政或可。」
沉思了半響後,韓爌緩緩的點了點頭。
「可。」
「可。」
隨著韓爌表態,在場眾人紛紛出聲,包括一開始就跳著腳要查王李三人的袁世振,都道了一聲可。
日後,每當韓爌回想起這場會議時,都會氣的睡不著覺。
套路,都特麼是套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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