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城因為畢自嚴鬧出紛擾之時。
經過十餘日的跋涉,大明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終於帶著兩個人犯,偷偷的回到了京城。
從北面的安定門入了京城,駱思恭跟做賊似的,連家都不敢回,就用手下陸川的名義,給向宮裡遞送覲見的帖子。
在得知皇帝住在西苑之後,駱思恭又趕忙到了西苑門外等候。
待駱思恭的帖子來到皇帝身前時,他正在校場上看士卒們的踢球。
從小太監的手中接過了外面遞來的帖子,翻看了幾眼後,劉時敏的臉色就是一變。
「皇爺,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覲見。」
看了眼正揮動拳頭給士卒打氣的皇帝,劉時敏不敢怠慢,挪步子上前到皇帝跟前,小聲的道。
「說是有密事奏報,他用的是千戶陸川的帖子。」
「哦?」
聽到劉時敏的話,朱由校有些意外的轉過頭去,看向對方。
「密奏?遼東有人謀反不成?」
不敢怠慢,朱由校連忙從馬紮上站起,向著御書房而去。
「宣!」
很快,一身黑袍的駱思恭就進入了皇帝所在的御書房。
看著駱思恭滿布風霜之色的老臉,朱由校突然不知為何有些感慨。
老駱這個人,屁股雖然有點不正,但在辦事的能力和忠心上,還是有那麼點用的。
「臣駱思恭恭請聖安。」
「朕安,免禮吧。」
「熊廷弼與孫承宗二人在上書中,對你在遼東打擊奸細的功勞很是讚賞,朕很滿意。」
從劉時敏手中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朱由校看向駱思恭問道。
「不知此番進京,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要和朕說?」
「回陛下,臣在遼東半年又余,察查建奴動靜,為大軍提供情報。」
第一句,先說明自己在遼東都幹了些什麼。
「如今建奴退去,遼東局勢漸穩,臣方才敢回京奏事。」
第二句,簡單的說明遼東的局勢,自己是能離開的。
「前番,臣在遼東查到一夥溝通建奴的內賊,不敢在奏章中言明,此番特意回京,請陛下定奪。」
「哦?」
聞言,朱由校的眉頭皺了皺,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駱思恭。
這貨只是經過了簡單的洗漱,連衣服都沒換,能看的到很多褶皺。
是什麼溝通建奴的內賊,能讓大明的錦衣衛都指揮使這麼的謹慎?
「說說看。」
「回陛下,臣在遼東查察奸細時,查到了一個存在久遠,每年都向建奴出售大量物資的團伙。」
見皇帝有關心的意思,駱思恭連忙從袖口中拿出一份奏本和兩個大信封。
示意小太監去拿奏章,朱由校道。
「具體的。」
「臣初到遼東,查到來往遼東做生意的商人里,有借著販糧、販馬名義給建奴提供糧草、器械。待將這些人捉拿審問之後,得知這是一個來自山西的龐大勾結建奴團伙。」
「晉商?」
聽到駱思恭的話,朱由校的眼神瞬間眯起,抬頭看向了駱思恭。
「有供狀嗎?」
「在這裡。」
聞言,駱思恭連忙將手中的信奉捧了出來。
「第一份是臣抓住。」
「禁聲。」
駱思恭的話剛出口,朱由校伸出一根手指頭,止住了駱思恭接下來的話。
示意劉時敏將房間內的宮女、太監都趕出去,朱由校方才坐在椅子上,拆開信封看了起來。
此刻,御書房內只剩下了駱思恭與劉時敏兩個人。
「現在說。」
「臣遵旨。」
見到皇帝如此大張旗鼓的密議,駱思恭也鬆了一口氣。
此番他之所以偷偷的進京,打槍的不要,就是怕事情提前傳了出去,在朝堂上引起動盪。
看那群商人勾結的人,駱思恭就知道,若是將這件事放在朝堂上,最終查不查的實,他都得填了線。
「第一份是山西商人范進財,經審訊後得來的供狀。」
「第二份,是錦衣衛宣大指揮使劉忠的供狀。」
看著皇帝,駱思恭說起了目前他審出來的情況。
按照目前已經掌握的情報,這就是一個以商賈為線索,囊括了大同、宣府、廣寧在內的諸多衛所軍官在內的賣國集團。
「自嘉靖末年起,朝廷與蒙古、女真諸多北方部族開了互市,有人和他們做生意,這沒什麼。」
聽著駱思恭的敘述,朱由校思考了一會兒後,方才開口道。
「但自從建奴造反以來,朝廷就下了明旨,關了和建奴互市的榷場,他們真的還敢給建奴倒賣物資?」
「回陛下,確有此事,錦衣衛人贓並獲。」
見皇帝知道朝廷對外的貿易策略,駱思恭當即繼續匯報導。
「根據審訊所得,是以介休范氏為主,包含王、靳、田、翟、黃等多姓的商人都有參與起中。他們現在有兩條做生意的路子。一條是從天津衛買了漕運北上的糧食,走陸路過廣寧,運到遼東賣給建奴。」
「第二條路,則是在陝西、山西、北直隸等地買了糧食、鐵鍋等物,從張家口出去,賣給草原上的察哈爾諸多部落。」
「他們勾結了一路上的諸多鎮堡、衛所的軍兵,對他們的行為視而不見。」
「此事牽扯到了宣府、大同、廣寧、遼東的諸多將領,還牽扯到已經病逝的李成梁,臣不敢貿然抓捕,特請陛下旨意。」
「找死啊。」
等到駱思恭說完,朱由校眼神中的殺意更甚。
晉商,就是晉商。
范進財這個人他沒聽過,但范姓,再加上後面的幾個姓,讓朱由校可以初步確定是晉商。
而再加上後面這些人的另外一條賺錢路子是和蒙古人做生意,就直接變成了肯定。
很多人都知道蟎清八大皇商,在歷史上明末給建奴輸送軍需物資以及各種軍情,玩政治投資。
但卻不知道這群人犯下的另外一個罪,就是將察哈爾在內的蒙古諸部都賣給了建奴。
崇禎初年,吳橋兵變,耿忠明等人帶著大明的火炮火炮部隊投了後金。
而後,大明還沒完蛋呢,草原上善於到處跑的蒙古諸部就先完犢子了。
帶著火炮,建奴打蒙古那是一打一個準兒。
固然其中有林丹汗這個心比天高,才比紙薄的人不懂得團結人心,搞內鬥的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晉商給建奴提供了察哈爾諸部的詳細路線圖,在不知道的時候,林丹汗的底褲都讓人家給扒了。
滿清入關後,順治也沒忘了這些人給他們提供的幫助,特意在紫禁城設宴,召見了這些人,還封官賜位,讓他們做了「皇商」。
不過嘛,蟎清是個什麼尿性,懂得都懂。
自家親兄弟,都能說圈禁就圈禁,說賜死就賜死。更別說你個外人了。
皇商這個稱號就註定了他們日後的結局。
順治三年,蟎清官府就下令:「凡商賈有挾重資願航海市銅者,官給符為信,聽其出洋,往市於東南、日本諸夷。舟回,司關者按時值收之,以供官用。」
這看起來是個好事兒對吧?
身為皇商中帶頭的范家,當仁不讓的吃了第一口,干起了到倭國販銅的買賣。
當時作為皇商的范家,再算上其他的12家民間商人合稱「辦銅商人十三家」。
但你這邊買銅,人倭國那邊的幕府也不傻,看著如此大量的銅料就這麼的流出國外。
乾隆年間,倭國幕府對銅料加征了「保護性關稅」,大大增加了范家的購買成本。
而與此同時,隨著國內,特別是雲南的銅料開採,銅價下跌,遠低於范家的進貨成本。
這個時候,刀子就來了。
朝廷和你范家在當初簽訂協議的時候,可是寫明了「時價收購」哦,你這個價格必須要和市面上的價格一樣。
不給朝廷賣了,想跑?
你眼裡還有沒有朝廷威嚴了?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范家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只能按賠本價向朝廷出售從倭國買來的高價銅,最終落得個破產抄家的結局。
「忍住,忍住。」
一手狠狠的掐著自己的大腿,朱由校在心裡暗暗對自己道。
身為一個後世人,他深刻的知道著晉商手中地形圖的重要性。
李世民征西域,為什麼打的那麼順利?
就是因為玄奘大師西行,給他開了全地圖。
明成祖朱棣數次北伐,為什麼有好幾次都無功而返,成了領著大軍在草原上遛馬?
就是因為先期的準備工作做的不充分,根本找不到對方的位置。
想想這些個晉商手中的蒙古諸部,乃至於西域更遠地方的地形圖,能給他將來征討蒙古帶來多少的便利。
再想想若是能完整的接手他們背後那龐大的利益網絡,能一年給自己掙來多少的銀子。
朱由校心裡就在告誡自己,一定不能心急,要慢慢來。
殺雞取卵這種事,怎麼想都不划算,要弄一定要將這只會下金蛋的雞都弄回來。
好一會兒,朱由校才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轉頭看向劉時敏問道。
「朕讓那個劉正陽弄的銀號,弄的如何了?他的家人接來了沒?」
「回皇上,東廠已經派人去山西接了。」
聽到皇帝的話,再想到那個劉正陽來自晉通銀號,劉時敏的眼神變的有些奇怪。
都是山西人,這是不是太巧了些?
「駱思恭,朕記得錦衣衛內,有很多假扮商賈的密探吧。」
「回陛下,有很多。」
聽到皇帝說錦衣衛的密探,駱思恭當即拱手到。
「這個范進財就是被錦衣衛密探查出有給建奴販賣糧草。」
「好。」
聞言,朱由校點了點頭。
「將這些人挑選出來,由你親自負責。」
「劉時敏,你讓馮祝,以宮裡的身份直接去找晉通銀行背後的人,直接找他們要劉正陽這個人,就說宮裡要用。」(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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