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你是要我命啊，他給了你什麼

  艾穆看著這個錯愕的老夥計。

  他的心中並無波瀾，成王敗寇，是非成敗由後人說，但是享福受罪卻都是自己的。

  艾穆根本不在乎別人如何看他，這位老夥計想的什麼與他無關，他只知曉，這個老夥計晚一些投降，他就能夠多收穫一些東西。

  「為了灶王，隨本都司衝殺！取下敵將首級！」

  艾穆大吼著，手中長槍直指杜文煥，他的面目猙獰，仿佛在看他的殺父仇人一般。

  周圍的兵卒亦是跟著艾穆大喊著『殺！』，他們臉上的表情大多一致，雙目皆是赤紅。

  杜文煥身體一機靈，這些人是被灶王蠱惑了嗎，怎麼一個個魔怔了一樣。

  心中念頭急轉，杜文煥忙大喊道，「前陣迎騎兵，後陣迎叛軍！應敵！」

  命令傳達以後手中兵卒亦是慌忙轉頭應敵，他們看著昔日一起的戰友，竟然操戈而向，心中更加慌亂。

  杜文煥呢，則是坐鎮軍中，被兵卒保護在裡面，雖然高喊著應敵，但是他心中已然沒有多少鬥志。

  杜文煥這個人十分奇怪，他博通文史，能吟詠，並且對外展示出了極為優越的軍事才能，萬曆四十三年，他擢署都督僉事、寧夏總兵官，延綏被蒙古人入侵，杜文煥赴救，大破敵軍。

  萬曆四十四年，他又代替官秉忠鎮守延綏，屢敗蒙古部落於安邊、保寧、長樂，斬首三百人，周邊部落皆是懼怕投降，沙計數次侵略邊境，被杜文煥所敗，納款投降。

  一樁樁戰績皆是彪悍。

  只不過他對外很強，對內就不太行了，他在陝西賊寇四起的情況下，屢次戰敗，會山西總兵王國梁擊王嘉胤於河曲，大敗，賊入據其城，偕曹文詔馳至河曲，絕餉道以困之，敗寇於府谷，又敗張獻忠於清澗，後來還被神一元屠戮了族人。

  後面巡按吳甡彈劾杜文煥殺延川難民冒功，給事中張承詔復彈劾之，下獄褫職。

  眼下歷史被劉振華改寫，但是杜文煥這人發揮依舊穩定，屢次敗灶王，延川，延長。

  見到曾經的同袍艾穆背刺，手下兵卒發瘋一般朝著他們衝來，雖杜文煥有抵抗之言，但是已經無抵抗之心，他想要降，但是又不打算不抵抗就降。

  反正他坐鎮於軍中，屬下廝殺，第一時間他也沒有生命危險。

  杜文煥如是想著，前後士兵已經和敵軍接觸。

  幾乎可以用潰敗來形容。

  步兵拒馬本在這峽谷之中占據優勢，但是背後傳來的動靜卻是讓他們心中慌亂無比。

  步兵對付騎兵，大忌便是一個字『亂』，稍一亂，陣鬆散，便潰敗。

  幾個騎兵被捅下馬以後，楊立超中陣立刻在步兵拒馬陣中央撕開一個口子，緊接著屠殺便開始了。

  楊立超面色狂熱，手中破甲槍舞的叫人眼花繚亂，左刺右捅，上劃下劈，周遭步兵幾乎是瞬間飆血倒地。

  胯下馬兒不斷踐踏，仔細聽去偶然可聞骨頭碎裂之聲。

  第一匹馬進來以後便是兩匹三匹，期間雖然有騎兵被拒馬陣刺下馬來，又或者是馬兒絆倒在擁擠的步兵隊伍裡面。

  但是更多的馬匹還是將步兵陣踏平。

  而後陣，一方是見到過天兵餐，心中對殺敵充滿渴望的降卒，一方是見到隊友投降還背刺的兵卒，雙方還未接觸，單單是看氣勢，杜文煥的兵卒就已經落入下風，接觸以後更是如此。

  杜文煥原本以為他坐鎮軍中一時半會不會有危險，可以象徵性的抵抗一會兒，誰知道，艾穆拎著槍直接從他手下兵卒之中撕開一個口子，沒有任何人敢於上前阻攔。

  「杜文煥，借你首級一用！」

  艾穆大吼道，也不管杜文煥是否會投降，若是投降日後兩人再次共事見到以後會不會尷尬，他現在只想著盯緊杜文煥，對方不降就殺，降了那他無話可說。

  「去你媽的。」

  杜文煥破口大罵，這人是被灶王如何蠱惑的，臉面都不要了嗎，竟然能夠在軍中喊出來這樣的話語。

  一個時辰前艾穆還在他和他的手下們面前拍著胸脯說『相信我們，你們只要攔住騎兵，步兵我們來解決，到時候前後合圍，敵必被大破之。』，眼下卻拿著槍來破敵，只不過敵人成了他們。

  「杜文煥，看我借伱首級，想誒灶王！」

  艾穆左沖右殺，在軍中輾轉騰挪，這位曾經的都司在此地衝殺，周圍的人早就沒了士氣，根本沒有什麼人來阻攔他。

  他像是一把尖刀直直的朝著杜文煥插去，「可別降。」

  艾穆一改他的想法，說出的話無不是在激怒杜文煥，讓杜文煥將他拿下，這場戰鬥的結果在艾穆看來已經毫無懸念，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和他的手下們能夠撈到的功勞多少。

  灶王手段莫測，變化出來的餐食不，那已經不能用餐食來形容，而是珍饈，珍貴無比，況且，艾穆最看重的是，灶王竟然敢直接任用他，他跟著灶王或許能夠擁有更高的地位，權利，地位，始終是人類最亘古不變的追求。

  歷史上，要麼從龍之臣，要麼跟著某個皇帝打天下，這兩個是升官發財最快的路徑，而他艾穆走的就是第二條路。

  單單只是見到灶王變出來那食物，艾穆就已經相信了些，再看看那些兵卒的精氣神，這是艾穆見到的所有軍隊都不具備的，這兩點足夠讓艾穆將寶壓在灶王身上，在這亂世之中，灶王必定能夠殺出一片青天來。

  「可別降的那麼快啊」

  艾穆口中低喃，灶王叮囑，不得貪功，冒功，違者殺之，他揮舞長槍，已然殺到杜文煥面前。

  杜文煥提戟來戰，他們戰做一團，周圍沒有兵卒敢靠近。

  兵器叮噹作響，杜文煥咬牙切齒的看著眼前的艾穆，借著雙方兵器對撞在一起的時候，杜文煥問道：「那灶王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這般不要臉面！」

  「哼。」

  艾穆冷哼一聲沒有說話，手中武器揮舞的更加犀利，幾乎招招直指杜文煥要害而去。

  杜文煥才能在於領兵，不善戰，幾個回合下來便已經落入下風，他餘光趕忙掃了一眼戰場，他們的隊伍逐漸被屠戮，被殺的潰不成軍，一些人甚至已經跪地投降。

  「時機到了！」

  杜文煥咬牙爆發，將艾穆猛然推開，隨後丟下武器倉皇后退，口中也跟著大喊，「灶王！我降！」

  周圍的氣氛頓時安靜下來，打鬥聲都為之一滯。

  「唉！」

  艾穆猛然嘆息一聲，臉上滿是懊惱的表情。

  這一聲嘆息和表情直接讓杜文煥繃不住了，他臉色扭曲的看著艾穆，怎麼感覺這小子看見他投降如此失望？合著真拿自己的首級準備獻給灶王呢。

  那灶王到底有什麼神奇的本領，到底許諾給了艾穆什麼樣的榮華富貴，能讓他這樣做。

  周圍的兵卒也是面色扭曲，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投降了。

  他們還沒有殺多少人呢，怎麼就降了。

  他們已經忘記了，當初他們被圍的時候投降的也是如此迅速。

  「艾穆，灶王給了你什麼東西，值得你如此賣命？」

  看著周圍的兵卒放下兵器停止殺戮，杜文煥鬆了一口氣，他怕，這些人如此瘋狂，必然是軍功重利驅使。

  他怕有人會殺良冒功。

  杜文煥的擔心並無理由，因為歷史上的杜文煥，便是因為殺良冒功遭人彈劾入獄。

  但是，歷史嗎，真真假假是是非非，皆由後人評說記載。

  艾穆又是一聲嘆息，這一聲嘆息已經不是因為『消失的功勞』，而是因為以前的種種事情，和那灶王作對的日子，「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諾，灶王來了，老實點吧。」

  劉振華從人群中走出，盯著眼前的杜文煥。

  「降，或死。」

  劉振華又是走了一遍艾穆無比熟悉的流程，他期待的看著杜文煥。

  當看到杜文煥因為突然出現的食物而驚掉下巴的樣子以後，艾穆嘴角抽了抽，若不是灶王還在這裡他真想捧腹大笑。

  不過這一次，艾穆可是從頭看到尾，仔仔細細盯著灶王，就是揮手之間，沒有任何鋪墊。

  「真神也。」

  艾穆忍不住感慨一聲。

  此時此刻的杜文煥終於知曉了他們和灶王之間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溝壑。

  還有所謂灶王的傳說，從頭到腳都是真的，恐怕，那些多出來的兵器盔甲弩箭騎兵，也是灶王變出來的。

  「艾穆啊艾穆，怪不得你方才會那般。」

  杜文煥心中想著，換做是他，也會和艾穆做出同樣的選擇，甚至還要更甚。

  畢竟有這樣的誘惑，在這誘惑之下還有更大的誘惑，換做是稍微聰明一點心思活泛的都會如此。

  「楊鶴輸得不冤，我也輸得不冤。」

  他想到了楊鶴，這一次楊鶴恐怕是要被押入京中入獄去了，憑他們想要戰勝灶王根本不可能，趁著現在，皇帝若是讓孫傳庭帶著對付遼人的關寧鐵騎來說不定可行。

  可是就像是他們想不到，灶王竟然真的空手就變出來食物的事情，崇禎皇帝也不會想到，一個流竄陝北山西，僅僅占據四個小縣城的灶王，需要他動用大明最精銳的部隊，關寧鐵騎去對付。

  人在面對一些離譜事情的時候，總是會相信自己的常識，而不相信他人的言語，對於剛愎自用的崇禎皇帝來說更是如此。

  等到灶王占據秦中之地，順帶進入山西，或許到那時候崇禎皇帝才會慌了神。

  「不過，按照灶王這個發展速度，皇上到時候還真的能夠對付的了灶王嗎？關寧鐵騎，到時候，還真的是灶王的對手嗎。」

  杜文煥和艾穆一般，被任命為了民兵暫時隊長，這又讓杜文煥忍不住看了艾穆兩眼。

  劉振華從延川一路而來，雖然有戰死之人，但是總人數卻增加了太多太多。

  這也是明末的一個主流趨勢，流寇被剿，反而越剿越多，從崇禎皇帝即位，到李自成打入北京，幾乎每年都在剿匪，這流寇反而越剿越多，越剿越多，崇禎皇帝估計很想說，若是國庫中的銀子可以像是這些流寇一般越花越多就好了。

  「洪承疇，總指揮這麼快就換成他了。」

  劉振華聽著杜文煥的匯報，臉色有些愕然，洪承疇是在韓城之戰展露出來的驚人天賦，待到楊鶴入獄以後，洪承疇接過了楊鶴的位置，作為明末五大狠人之一，洪承疇親赴慶陽，指揮會戰，與總兵曹文詔、賀虎臣一起圍剿農民軍，雙方在西澳激戰數十次，農民軍損失慘重，首領可天飛被斬殺，部將白廣恩投降。曹文詔又剿賊於耀州錐子山，賊殺獨行狼等後投降，洪承疇命令屠殺四百人，剩下的皆遣散。

  隨後又大敗高迎祥等人。

  可以說是戰無不勝了。

  洪承疇擔任三邊總督的六年內，將流竄整個陝北，禍害陝西山西的，氣焰一時間無兩的農民起義軍打入了低潮，明末有頭有臉的起義軍，包括最後覆滅大明的李自成在內，全部被洪承疇打敗了一個遍。

  如若不是崇禎十一年，遼事吃緊，洪承疇被調走，恐怕這些農民起義軍永無出頭之日。

  延長喊殺聲逐漸衰弱，但是慘烈程度卻在逐步上升，整個延長的城牆已經被熏成了黑色，延長上面所有的守城兵卒，臉都是黑的，將手指插入鼻子裡面，摳出來的也都是黑色的灰，他們唯有雙目布滿了紅色的血絲。

  「萬人敵用光了。」

  王吾臉色有些不好看，劉振華準備的萬人敵已經夠多的了，否則他們面對如此猛烈的進攻也不能夠堅持這麼久。

  但是依舊不夠用。

  尤其是在對方學聰明開始分批次進攻而非密集進攻的時候。

  不過饒是如此，對方的數次進攻在城牆下面依舊堆起了大量燒焦的屍體，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接下來才是最難熬的事情，對方派出一手兵卒試探以後，洪承疇淡定的看著城頭，揮手道了句，「對方已無燃燒之物，全軍出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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