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本就不是個特別擅長跟人逞口舌之快的人，她的漢語雖然說的很流利了，但是跟天生就比較能言善辯的李楚楚比起來那還差得老遠呢。

  說不過楚楚那德妃只能拿出自己做婆婆的這個身份來壓對方，希望對方跟自己妥協，退讓。

  原本楚楚就不是個軟包子，加上她對德妃本就積壓了許多不滿，加上適才對方在說自己沒家教這下楚楚的暴脾氣就上來了。

  楚楚朝德妃微微輕笑了一聲，然後不緊不慢的開口：「母妃只看到我祖母魏國大長公主如何孝敬自己的公婆，可惜您沒有看到她的公婆是如何善待兒媳婦的。我祖母說她婆母，也就是我曾祖母那是把兒媳婦當親女兒那般對待的，更不會因為兒媳婦生了女兒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我三叔祖母頭兩胎生的是女兒，第三胎不慎小產了，我的曾祖母把自己補身子的好補品拿出來給沒有給她生出孫子的媳婦吃，若母妃站著我曾祖母的身份上會否如此呢？」

  「你的意思是本宮這個做婆婆的薄待你了，故此你對本宮這般不孝順！」德妃氣哼哼道。

  楚楚忙把頭用力搖了一下：「兒媳何時對您不孝了？你的生辰兒媳送的禮物不夠豐厚呢，還是初一十五兒媳沒有來問安，又或者是您身體不適時兒媳沒有及時過來侍疾？」

  楚楚的伶牙俐齒氣的德妃肚子疼，她恨不得把這張巴拉巴拉說個沒完的小嘴給撕了：「李楚楚，本宮問你一句，你頂十句，你在你父母面前難道也如此不馴嗎？」

  楚楚道：「回母妃，兒媳在爹娘面前一直都是這般的，不光在爹娘面前，就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兒媳也從來不扭扭捏捏，吭吭唧唧的。皇后娘娘說她就喜歡兒媳這張能說會道的嘴呢。」

  德妃冷哼一聲：「你少拿皇后在本宮面前狐假虎威。本宮今日叫你來不是要你跟本宮頂嘴的，你和老四為何把慧茹也送到宮裡讀書，她一個小姑娘家成天跟一幫小郎君們混在一起成何體統！」

  楚楚預感到這個時候德妃讓自己和康王入宮來就是因為慧茹讀書之事，故此面對德妃的指責她亦是一臉從容：「母妃此言差矣，慧茹雖是女兒家，但是多讀幾本書能長見識，跟兄弟們一起相處的關係融洽了日後自然多幾個疼她的人。給皇孫們上課的那可是國朝最頂級的大儒，慧茹能跟著讀幾天書也是她的造化。」

  德妃一臉輕蔑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姑娘家會識文斷字，熟讀《女戒》和《女論語》就是了，怎得莫非你還指望著一個丫頭將來去考狀元不成？」

  「兒媳沒打算讓慧茹去考狀元，但兒媳仍讓她多讀幾本書，增長些見識，女子多讀幾本書自然就會變得有主見，省的日後嫁人了面對婆家人的刁難就知道委曲求全，一讓再讓！」楚楚的這番話說的是毫不客氣。。

  德妃氣的直接把面前的茶杯給拽到地上：「真是反了了反了。李楚楚，本宮問你慧茹入宮讀書是不是你的主意？你是否打算一直要她繼續跟那幫小郎君們混下去？」

  哪怕德妃摔了茶杯楚楚也絲毫不懼：「慧茹入宮讀書是兒媳的主張，男女七歲不同席，而今慧茹才四歲，等她七歲以後兒媳才會不許她繼續跟她的兄弟們一起讀書。不光是在皇家，就是普通人家未滿七歲之前的小姑娘跟她的兄弟們一道讀書玩耍也無傷大雅，母妃不要因為看兒媳不順眼就去責難慧茹，她可是您嫡親的孫女。」

  「李楚楚，你一再的頂撞本宮，你現在就給本宮跪到外面去，沒有本宮的允許你不得起身。既然你爹娘沒有把你教導規矩，那今日本宮就親自來教導你如何跟長輩說話，如何做個賢妻良母！」德妃知道自己和楚楚繼續爭執下去是討不到什麼便宜的，只會要她越發的生氣，這樣太不只當的。

  她拿出了做婆婆的威嚴給兒媳婦立規矩，哪怕楚楚再伶牙俐齒，桀驁不馴，此刻也只能乖乖出去跪著。

  就在楚楚剛跪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宮人急匆匆的到德妃面前稟報：「啟稟娘娘，皇后娘娘的鑾駕馬上就要到宮門口了。」

  自己前腳罰楚楚接著秦皇后就過來了，德妃自然不相信這是巧合。

  不過德妃也沒有因此讓楚楚起來跟自己一起出宮迎皇后。

  她自己攜一眾宮人到宮門口迎秦皇后。

  德妃朝被宮人從步輦上扶下來的秦皇后忙深施一禮：「妾不知皇后娘娘駕到，迎接來遲，還望娘娘恕罪！」

  秦皇后一臉和色道：「德妃不必多禮，妹妹這裡的迎春花開的比別處熱鬧一些，我尋花至此。」

  德妃一臉陪笑道：「妾正要請娘娘來賞花呢，沒想到娘娘就先來了，這會兒花開的甚是燦爛，正是賞花好時候。」

  彼此寒暄後秦皇后就隨著德妃朝裡頭走去。

  德妃寢宮裡栽了不少花木，此刻正是迎春花盛放時節。

  一朵朵迎風盛開的迎春花黃燦燦的，宛如一盞盞掛在枝上的小燈籠。

  秦皇后一眼就瞥見了跪在德妃所居的正殿廊下的楚楚。

  「德妃，這是怎得了，好端端的你怎讓楚楚跪在地上？」秦皇后疾步至楚楚面前。

  面對秦皇后的問詢德妃顯得很是平靜：「回娘娘，妾本不想責罰楚楚，然而楚楚身為兒媳竟然頂撞長輩，桀驁不馴，故此妾才給她立立規矩，若娘娘覺得妾不配給楚楚立規矩，那妾現在就讓楚楚起身。」

  秦皇后道：「你是楚楚的親婆婆，你給她立規矩是應該的。不過楚楚這孩子速來心直口快，你若是因為她跟你頂了幾句嘴就這般責罰她，那未免也太嚴苛了一些。」

  「母后，兒媳不是故意跟母妃頂嘴的，母妃因為兒媳要慧茹去跟著皇孫們一起念書不滿，故——」沒等楚楚把話說完就被秦皇后給打斷了：「沒規矩，長輩們說話你這做晚輩的聽著就是，怪不得德妃要給你立規矩呢！」

  訓完了楚楚秦皇后又看向德妃：「慧茹和她的兄弟們一起讀書無傷大雅。當年太子妃五六歲的時候就跟幾個皇子們一道讀書。民間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過是束縛女子的一下混話罷了。女兒家若是有條件自然是要多讀些書的。慧茹日後自然是要嫁個肚子裡有墨水的清秀郎君，若她肚子沒有多少墨水的話如何跟夫婿琴瑟和鳴呢？雖然說天生麗質是女子的優勢，若是一張好看的皮囊下再其他可取之處，那也不會被人稀罕多久的，畢竟紅顏易老，唯獨腹有詩書，一身才藝長久立身，德妃，你說呢？」

  秦皇后的話讓德妃一時間無言答對，她原本對孫女跟一幫小郎君們一起讀書很是嗤之以鼻的，然而適才秦皇后的話徹底把她給說服了。

  她覺得孫女跟著她的兄弟們一起讀書，甚至以後多學點兒才藝絕對是有利無害的。

  女子有美貌固然能得到優秀男子的心悅，以色侍人，色衰而愛衰，載入史冊的那些美人不光有一張風華絕代的好皮囊，她們還有不俗的才情，譬如能掌上舞的飛燕，與唐玄宗歌舞相和的楊貴妃。

  就是面前的秦皇后這些年在後宮恩寵不衰靠的除了那張臉外更重要的是才情和手段。

  德妃雖然不想就此放過不訓的楚楚，但這會兒她也不得不讓楚楚起身了：「皇后娘娘一番教誨令妾無比受教，妾不該反對慧茹去來宮裡讀書，更不該因此事責難楚楚。」

  說著德妃竟親自把楚楚給攙了起來。

  秦皇后微微笑道：「德妃你能想開那是最好了，不過一碼歸一碼，楚楚若是不懂規矩，你這做長輩的該責罰還得責罰。」

  旋即，德妃跟楚楚一道陪著秦皇后在院子裡賞迎春花，吃茶。

  秦皇后在這裡盤桓了兩柱香左右功夫就離開了，臨走時還折了幾枝迎春花回去插瓶。

  等送走了秦皇后德妃指著楚楚的鼻子冷冷道：「別以為有皇后給你撐腰本宮就怕了你。」

  楚楚朝德妃婉然一笑：「母妃說笑了，兒媳哪有那個本事請皇后娘娘做靠山呢！」

  德妃哼了一聲，然後就扶著侍女的手徑直朝內室去了，完全不把楚楚當回事。

  看德妃朝內室去了楚楚朝著她的背影福了一禮，然後朗聲道：「若母妃沒有別的吩咐，那兒媳就先行告退了！」

  出離了德妃的寢宮楚楚便直接去了中宮。

  秦皇后預料到這會兒楚楚會過來，故此就讓人準備了楚楚愛吃的點心和茶。

  到了秦皇后面前楚楚忙行了個大禮：「楚楚多謝母后娘娘替護佑！」

  秦皇后淡淡道：「你是音兒的好姐妹，而且你當年在宮裡給音兒做玩伴時跟我很是投緣，只要你所作所為不出格兒我自然會關照你，不過你也別因為有我這個靠山就越發的放肆了，再怎樣德妃也是康王的生母，是你的婆母，你身為兒媳在她面前要恭順！」

  楚楚忙道：「母后教訓的是，楚楚自會做好自己身為人媳的本分。今日楚楚頂撞德妃娘娘不僅僅因為慧茹讀書之事，還有別的緣故。」

  聽到還有別的緣故秦皇后就來了興致：「你到是說說還有何緣故要你在德妃面前這般不馴？」

  楚楚吃了茶後才道：「德妃娘娘嫌慧茹的爹爹成日裡就知道和那些紈絝子弟瞎混，不思進取。她自然希望慧茹的爹爹和老五那般積極進取了，楚楚因為這個頂撞了德妃娘娘幾句，其實她真正氣惱的是這個。她一直覺得是因為我和娉婷關係匪淺慧茹的爹爹是因為我的緣故才不願意支持老五去做不合時宜之事。」

  秦皇后原本平和恬淡的容色微微一凝：「楚楚，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四郎是個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約束他別讓他被他的母妃和兄弟影響了，從而把自己的妻兒都給搭進去。」

  楚楚忙道：「母后放心，我們夫婦倆都是那種愛過平穩日子的，慧茹的爹爹也是母后您看著長大的，他的脾氣秉性您多少也了解，當年父皇派幾位皇子去衙門歷練，他都挑選最輕快最無事可做的衙門去混日子，如今他有了一群妻妾和兒女自然就更加謹慎了，他雖和老五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兄弟再親能親的過兒女嗎？」

  秦皇后微微頷首：「我自然相信你們夫婦倆是懂事的，可就怕四郎會經過這他母妃和兄弟的蠱惑，一時糊塗，不過有你在他身邊我自然是放心的。」

  「母后，您和東宮都清楚老五和德妃圖謀不軌為何不能直接把他們清除掉，以絕後患呢？」楚楚小心翼翼的問。

  秦皇后微微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德妃和老五雖然有不臣之心，但在外人眼裡他們母子二人眼下並無錯處，不管是你父皇還是王工大臣可都盯著東宮呢。作為大宋的儲君不僅僅要有才能有手段，還得有容人雅量。有些較量不是明面上的真刀真槍，而是暗中僵持，暗中的較量誰先沉不住氣誰就是可能會失敗，楚楚，你懂嗎？」

  楚楚忙搖搖頭：「娘娘說的這些楚楚都不懂，楚楚就懂如何把府里的庶務搭理好，如何把自己和兩個女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自己的夫婿伺候好。」

  秦皇后欣然一笑：「楚楚，你是個有悟性的孩子，某些方面你比音兒更勝一籌。」

  「娘娘謬讚了，娉婷那般冰雪聰明，我能趕上她一根手指頭就知足了。」楚楚一臉謙然道。

  楚楚臨走時秦皇后賞了她一駕鳳穿牡丹的金步搖。

  等楚楚離開後闌珊不免疑惑道：「那步搖可是當年娘娘您誕下第一位皇子時官家賞賜的，那上頭鑲嵌的寶石還是官家親自從私庫里挑選了命工匠鑲上去的，那步搖稀罕的很，連太子妃您都沒捨得賞，怎就給了康王妃呢？」

  面對闌珊的疑惑秦皇后以意味深長道：「我這般抬舉楚楚自然是因為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