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在把自己題字的斯帕裝入錦盒後過了片刻才把薄荷喚進來。
旋即,薄荷就拿了錦盒悄悄離開林府直奔長寧王府。
此時趙元佑正在書房翻閱自己新得的一本棋譜,這兩日趙元佑稱病沒有去大理寺當差。
自進入大理寺後他每月總要病個一兩回,大理寺上下早已經習慣了,而三皇子趙元佑身子骨不好是個病秧子這全開封的人都知曉,他若是一直身體棒棒的反而不正常了。
天越來越熱了,去衙門當差絕對是遭罪的,故此趙元佑就隔三差五稱個病躲在家裡逍遙自在。
「王爺,薄荷姑娘來了,說郡主讓她跟您送回禮了的。」柴胡稟報導。
一聽妙音差薄荷給自己送回禮趙元佑頓時來了興致;「把薄荷領進來見我。」
旋即,薄荷就邁著輕盈的步子到了趙元佑面前;「奴婢給王爺請安,王爺千歲千千歲!」
即便是在趙元佑面前薄荷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趙元佑朝薄荷擺擺手,淡淡道;「快把郡主給本王的回禮呈上來。」
「遵命!」薄荷雙手把一支精美小巧的錦盒奉到了趙元佑手中。
帶著些許期待趙元佑把錦盒打開,然後緩緩把裡面被摺疊成心形的斯帕拿了出來,然後輕輕把斯帕展開,一股淡淡芬芳撲面而來,那芬芳既有女子的體香也有淡淡墨香。
勸君莫惜金縷衣,
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
娟秀的字體映入眼帘,慢慢的那首《金縷衣》在趙元佑眼前幻化成了一張桃花面,柳葉眉,秋水眸,還有那若有似無的輕淺笑意。
徹底緩過神來趙元佑默默的把斯帕摺疊起來,回歸錦盒,接著他緩緩抬起頭,淡然悠遠的目光從薄荷身上一閃而過,接著他雙唇輕啟;「你家郡主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薄荷微微愣了楞,然後斬釘截鐵的說了個無字。
趙元佑的臉色微微一沉,目光也頓時變得凌厲起來;「薄荷,你是本王親自調教的,本王把你派到郡主身邊不光是為了保護她,照顧她。」
薄荷沉吟半晌後才悶悶道;「奴婢知道自己的職責,王爺也告訴過奴婢要忠於郡主,有些事郡主特意叮囑奴婢守口如瓶,奴婢若做不到那便是對郡主不忠,您說對嗎?」
趙元佑沒想到薄荷看似跟個悶葫蘆似的,沒想到竟然也如此能言善辯。
「你要先忠於本王,然後才是忠於郡主,你莫要忘了誰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趙元佑的口氣明顯比適才冷硬了些許,臉色已經是晴轉多雲了。
「奴婢知道了。」薄荷的身體微微顫了顫。
「壽王在宮裡受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趙元佑厲聲問道。
自壽王帶著傷從宮裡出來後趙元佑就開始動用自己的耳目來一探究竟,隱約得出這件事跟妙音有關係,因為妙音先去御書房面聖,接著貴妃跟壽王就先後進了御書房,而壽王是在御書房受傷的,龍書案上那一塊被官家用了多年的白玉鎮紙已經被替換掉了。
接著壽王大婚在迎親途中遇刺,趙元佑已然確定此事跟端王無關。
如此趙元佑不得不把這兩件事跟妙音聯繫到一起。
當薄荷把最近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向趙元佑稟報後再看他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兩隻眼睛裡的殺氣都要溢出來了。
薄荷被趙元佑的怒容嚇的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她知道妙音就是趙元佑的逆鱗。
良久,趙元佑才讓自己從震怒中平靜下來;「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顧她,保護她,不要讓她知曉你向本王適才稟報的這一切。」
「是!」等薄荷走出書房後才徹底舒了一口氣,仰頭望了望那宛如火球的太陽,然後快步朝府外去。
薄荷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林府。
她神色如常的歸來妙音未曾察覺薄荷有何不妥。
先是康王送來的一筐荔枝,接著趙元佑又送來了三筐如此妙音就能很富裕的享有荔枝的美味了,她拿出小半筐來分給丫頭們吃,這也算是自己這個主子跟她們有福同享了,丫頭們自然是歡天喜地的。
荔枝是南邊的時令果品,主要產與巴蜀以及嶺南,千里迢迢送到了開封來甚是不易,因此唯有貴人才能享用這南國佳品。
遙想當年出生屬地的楊貴妃雖然享盡榮華富貴,吃盡人間美味,然唯有荔枝讓她情有獨鍾。
繁花似錦的長安不產荔枝,而荔枝亦是很難保存的果品,成熟的荔枝當即刻享用,否則一日變色,二日變味,三日後恐怕就難以下咽了。
唐玄宗為了讓心愛的楊貴妃吃上新鮮的荔枝每年在荔枝還未成熟就從屬地將荔枝樹拔地而出,然後通過水陸兩棲運抵長安城,為此耗損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為了博愛妃歡心他可以不顧一切,哪怕傾國之力。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時隔三百多年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
用晚飯的時候二老爺到了孫氏這裡。
用了晚飯後孫氏才把郭採薇唆使蘇姨娘給秦素秋吃食做手腳之事添油加醋的跟二老爺稟報。
速來林二老爺是不管內宅之事的,而今他在為母丁憂更是深居簡出,每日除了在書房讀書寫文章便是抄寫經卷。
「內宅之事速來都是你作主,如何處置郭氏跟蘇氏你看著辦就是,不過畢竟郭氏是咱們的兒媳婦,你心裡可得有個數。」自從老夫人去世後二老爺跟大房就徹底離了心,既然自己的母親當年殺害了大哥林嘉禾的母親,而這件事水落石出了,那麼他們兄弟之間的矛盾就再也無法調和了。
雖然他無證據證明母親之死非病而是他們大房的手筆,但林二老爺還是要把母親之死這筆帳算在大房頭上的。
早晚兄弟倆是要徹底撕破臉的,眼下後宅女眷們的內鬥他自然希望孫氏不要因為個人的算盤而讓大房如意了。
你孫氏在不喜歡郭採薇,再忌憚郭採薇跟林少華他們也是二房的人。
孫氏自然明白林二老爺的意思,她一邊給林二老爺茶碗裡蓄水一邊迎合道;「官人放心,一切我自有道理,就怕郭氏不能明白我的苦心。」
林二老爺道;「我看採薇那孩子是個通透的,你稍微放下一點當婆婆的架子自然會把她籠絡妥帖。咱們的少堂不是讀書的材料,日後二房還是得指望少華,少松年歲還小,但我看他也是資治凡凡,不必少堂強多少。」
「官人的意思我都明白,我是有些心眼兒小,但我也不是不顧全大局的人。」孫氏雖然臉上含笑,但心裡頭卻甚不自在。
雖然孫氏明白自己的兒子林少堂非讀書的材料,就是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已然記在自己名下的林少華是個有出息的,但她還是沒法把兄弟二人一視同仁,自己生的再不濟也是心頭好,旁人生的在出挑那也是狗以巴草。
一晃郭採薇在祠堂已經跪了幾個時辰了,期間水米未進。
從小到大郭採薇何時遭過這樣的罪,她算是把秦素秋跟妙音給恨之入骨了。
黑漆漆的祠堂突然被燈光照亮了,郭採薇下意識的轉頭卻看到孫氏從外面進來,兩個丫頭都提著燈。
「婆母,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指使蘇姨娘給秦素秋的吃食里做手腳,若我真的這樣做那下進去的就不是鹿衍草而是斷腸草了,這是林妙音跟秦素秋聯手算計我的,不,她們姑嫂是在瓦解咱們二房。」因為身體太虛弱,故此郭採薇的聲音明顯是中氣不足,有氣無力的。
孫氏居高臨下的看著郭採薇,耐著性子聽她把話說完後她的嘴唇才開始動彈;「採薇,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但不管怎樣你都要認個錯,給那邊一個交代,你是個聰慧的孩子,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
郭採薇垂下眼眸思存片刻後道;「婆母的意思是讓我承認我謀害秦素秋的事實究竟是真的為了咱們二房好,還是有您自己的算盤?」
孫氏見郭採薇竟然這般不識抬舉她的臉色微微有些陰沉;「採薇,能屈能伸你才能活的長久,我知道你是郭家的嫡女,驕傲慣了,然此一時彼一時,若你不肯認錯,那我就沒有理由饒過你,遭罪的還是你。」
郭採薇低垂下眼眸認真思量,仔細權衡後最終依從了孫氏;「我聽婆母的。」
看到郭採薇開竅了孫氏的臉色也瞬間陰轉晴了;「我就知道你是個通透的孩子,你暫時委屈一下在祠堂呆一個晚上,接下來我自有安排。」
接著孫氏就把郭採薇的丫頭半夏喚了進來;「你好好伺候你家娘子,你家娘子已經兩頓沒有吃喝了,你悄悄去弄一些吃喝來。」
半夏忙應了聲是,然後就迅速出了祠堂悄悄回去給郭採薇弄吃的了。
旋即,孫氏就離開了祠堂。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後孫氏才微微吐了口濁氣,她接過劉媽媽遞給來的茶吃了一口;「郭採薇也不過嘛,之前老夫人可是把她夸的跟一朵花似的。」
劉媽媽忙附和道;「三奶奶畢竟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孫女嘛,她那是愛屋及烏罷了。」
孫氏哼了一聲;「你抽空去蘇姨娘那裡一趟,仔細叮囑她一番,別讓她壞了事。」
「您就寬心吧,蘇姨娘是個嘴巴嚴實的,再者四小姐還在您手裡呢,四小姐將來說什麼樣的親事可是得看您這位嫡母的心情了。」劉媽媽道。
劉媽媽是孫氏從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頭,在林府嫁了人生了子,是孫氏最依仗的心腹,往往許多孫氏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是由劉媽媽代為出面。
很快孫氏悄悄去祠堂見郭採薇之事妙音已然知曉了。
妙音拔下頭上的簪子輕輕挑了挑燈花;「孫氏怎如此沉不住氣呢,看來我過去是高估她的手段了。」
墨竹道;「奴才猜測二夫人是把郡主您還有大奶奶當成孩子看吧,當年二夫人把先夫人壓了一頭,故此她覺得您和大奶奶也是好對付的,說白了就是二夫人她輕敵了。」
妙音微微頷首;「輕敵了,說的好極了,嬸娘的確是輕敵了。她以為我跟嫂嫂會像母親那般清高,只沉迷於吟風弄月,對於後宅的爭鬥不屑一顧嘛,她這樣認為也好,如此我們才算計她算計的容易一些。」
說著妙音就打了個哈欠。
「郡主,時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安寢吧。」墨竹道。
妙音揉了揉眼睛;「再等等吧。」
郭採薇在祠堂里吃了些東西後才舒服了些許,她悄聲問半夏你回去給我弄吃的時可曾見三爺?
半夏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沒有。
郭採薇的心微微涼了一下,接著她就喃喃自語道;「我知道他是不會在乎我的,巴不得我被林妙音和秦素秋生吞活剝了呢。」
半夏忙寬慰自家主子道;「娘子別胡思亂想,內宅之事三爺也不方便插手啊,好在夫人是向著您的。」
郭採薇冷哼一聲;「夫人向著我嗎?你太天真了,她不過是為了二房的大局罷了,她打的甚算盤我心裡頭有數。在林府沒有跟我一條信的。」
想到自己糟糕的處境郭採薇禁不住嘆息幽幽。
「娘子別胡思亂想了,一切都會好的,等三爺的孝滿了您跟三爺有個孩子,如此您就有指望了,等三爺金榜題名了,您也就熬出頭了。」半夏的這番寬慰讓郭採薇多少心裡頭舒坦了些許。
不知不覺更漏聲至,夜色漸深,郭採薇由半夏陪著在祠堂里繼續熬著。
就在郭採薇處在半夢半醒時她聽到耳邊有人在柔聲輕喚她;「採薇妹妹,你醒來。」
聲音溫柔如斯,郭採薇猛的清醒過來,原本黑漆漆的祠堂里出現了點點燈光,她的對面不是半夏而是一個著白色羅裙的女子,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一看她竟然是秦素秋。
「秦素秋,你來作甚?」郭採薇一臉敵意的質問道。
出於對秦素秋的防備郭採薇本能的讓自己與她的距離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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