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后的珠淚紛紛，玉體顫抖，楚楚可憐讓今上徹底失了方寸，他是臨危不懼的帝王，九五之尊，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然而面對心愛女人的眼淚他亦是完全沒了主張。

  「梅兒，你快些平身，有話咱們慢慢說。」今上心疼的把秦皇后纏起來，他速來都習慣喚她卿卿，然這一聲梅兒唯有在倆人恩愛纏綿，情難自持的時候他才會溫柔輕喚。

  與其卿卿秦皇后更喜歡被他喚自己梅兒，梅兒是她的小字，而卿卿他可以喚自己，同樣也可以喚其他妃嬪，只要他喜歡。

  把秦皇后攙起來後今上攜她的手於之並肩而坐。

  他親自提起茶壺倒了一戰熱茶遞給秦皇后；「喝口熱茶再說吧，你的手真是涼的很，宛如冰塊兒。」

  秦皇后接過茶盞輕輕啜了一口，茶柔軟綿香，對於秦皇后而言此刻自己所感受到的是官家的溫柔，和疼愛。

  她知道在他心裡自己和其他妃嬪是不同的，他是真的把自己當妻子而非皇后。

  把茶盞放在面前的沉香木小几上秦皇后才再次開口；「官家，音兒被人下了蠱，命雖然保住瞭然而——」

  秦皇后關於妙音蠱毒的種種甚是詳細的於今上敘說一番。

  得知事情的經過後今上的面色已經有些陰沉；「究竟是何人給娉婷下了蠱？這蠱難道真的如此厲害嗎？」

  秦皇后道；「妾過去曾經聽說過關於蠱的一些事情，妾適才特意請了德妃過來，蠱是苗疆人特有的一種毒，關於鴛鴦蠱的厲害德妃跟木神醫診斷不謀而合。若官家不信可以把德妃跟木神醫請來一問便知。」

  今上微微嘆了口氣，沉聲道；「朕自然信你了，究竟是何人給娉婷下蠱？欲意何為？」

  秦皇后已經隱隱覺察出今上有些懷疑長寧王趙元佑了，她亦是不動聲色；「給音兒下蠱之人是林老夫人，她死後七天音兒的身子才不好了，官家有所不知，音兒的父親並非是郭氏親生，林嘉禾的命運跟您甚是相似，不過您比他幸運，因為劉太后沒有謀害宸妃娘娘，而且一直都厚待娘娘。是音兒在年前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她的親祖母死於郭氏毒手——」

  今上認真聽秦皇后講完關於林嘉禾身世的經過以及林老夫人對妙音的痛恨後他也就信了是她給妙音下了蠱。

  如此今上心裡頭那一絲微弱的疑雲也就消散了；「如此看來音兒必須得嫁給三郎了，只是音兒的命格——」

  今上是無心把儲君之位給三皇子的，即便他娶了有皇后命格的妙音。

  秦皇后自然明白今上的意思；「官家，音兒皇后命格是二姐落雪在林老夫人的受益下跟妾聯手收買了欽天監批出來的，妾知道這是欺君之罪，音兒無皇后命格，而今給音兒批命的欽天監早已經告老還鄉了，只要他能出來證明音兒非皇后命格那官家的顧慮自然因人而解了。妾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罪不可赦，只要官家許音兒嫁給三郎妾甘願退位讓賢。音兒雖然不是妾身上掉下來的肉，然她是妾一手養大的，妾教她讀書寫字，教她撫琴作畫，是她讓妾體會到了為人母的幸福。官家，您比妾更了解您的三兒子，他自幼體弱，喜好吟風弄月，不喜讀經史子集，他喜好結交風流文士從不於朝臣來往，即便音兒有皇后命格也不能助三郎成氣候，端王也好壽王也好都比他強百倍，您把一個有皇后命格的女子許給他們兄弟其中一人不過是為了錦上添花罷了。自然音兒也可以不嫁給三郎，然即便世人都知她的皇后命格是騙局，可也無人敢娶她呀，官家，您說是嗎？」

  今上雙眉微蹙陷入沉思。

  須臾，今上的劍眉才微微舒展了些許，他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秦皇后徐徐道；「不管怎樣朕都會依你，此生咱們沒有一個孩子不僅僅是你的遺憾也是朕的遺憾，不管娉婷是不是皇后命格，眼下她也唯有三郎可嫁，但願三郎能一直與世無爭，好好跟娉婷過日子。」

  今上總算鬆口讓秦皇后徹底放了心；「官家，妾保證不會讓三郎參與爭儲，音兒亦是不喜歡後宮生活，故此她之前才懇求妾和您不要做那准太子妃。」

  對於今上而言兩個兒子爭儲已經夠頭疼的了，如果再加入一個皇子，那兩強相爭就會變成三足鼎立，如此局面就更加複雜。

  自太祖建立大宋至今還無發生過因為爭儲而兄弟相殘之事，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們也不要為了一個位置發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悲劇。

  次日，今上就打發自己身邊的貼身女官白芷去了一趟林府，當確定妙音的確病的厲害後今上便傳三皇子趙元佑入見。

  功夫不大趙元佑就匆匆到了御書房。

  多年來他一直都是不怎麼被今上重視的皇子，單獨來御書房的機會甚少。

  「兒臣趙元佑叩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今上對這個兒子雖然沒有多重視，但卻很憐惜，音體他體弱多病，還有因為他是幾個兒子裡最類幾的那一個。

  今上令趙元佑平身後沒有提妙音的蠱毒而是若無其事的問三郎最近身體可好些了？

  趙元佑忙恭恭敬敬道；「啟奏父皇，兒臣的身體好些了，不過還得需要長期用藥調理。」

  今上恩了一聲稍微沉吟後又問；「最近在讀甚書？」

  趙元佑忙道；「回父皇，兒臣最近在讀《太平廣記》跟《子夜吳歌》。」

  聽完趙元佑最近在讀的書後今上微微蹙眉，若是問端王和壽王最近在讀甚書，他們必然是回答四書五經或者是《史記》，《漢書》《貞觀政要》之類的經點了，然趙元佑讀的《太平廣記》那是太宗年間修纂的一本記錄古往今來一些民間各種傳說故事的書，而那本《子夜吳歌》則是最近在開封比較流行的話本子，今上甚至都讀的津津有味，不過他是偷偷讀的，可不敢大剌剌的說出來。

  父子倆相對沉默須臾後就聽今上又問；「你開府三年一直潔身自好是因為身子骨不允許還是？」

  趙元佑稍微沉思後才回答道；「啟奏父皇，兒臣身子骨雖然差，然不至於差到都不能碰女色，兒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若你所取的那一瓢飲永遠飲不到呢？」今上緊著追問，他的目光變得有些凌厲。

  「回父皇，若兒臣此生飲不到自己所喜歡的那瓢水兒臣寧可當一個不孝子，侍奉母妃歸去後兒臣就尋個鳥鳴山幽之處於青燈古佛相伴。」趙元佑給今上的感覺就是一個愛美人不愛江山，一個只喜歡吟風弄月，與世無爭之人，他的雲淡風輕，還有固執堅守讓今上絲毫沒有懷疑。

  略略沉吟後今上從龍椅上下來然後到了趙元佑身邊，他伸手輕輕拍了拍趙元佑的肩膀緩緩道；「三郎，既然你如此重情重義，那朕就許你明珠，望你好好珍視，不過朕有個條件——」

  不等趙元佑反應過來今上繼續道；「朕百年後你母后就孤苦無依了，朕希望你待她如親生母親，讓她享受天倫之樂。」

  「兒臣遵旨！」趙元佑跪倒在地朝上叩首，這一聲兒臣遵旨承載了太多內容，是他得明珠的歡喜，更有他對父皇的承諾。

  許子明珠，托子嫡母。

  趙元佑離開御書房後今上就傳召林嘉禾入見。

  君臣二人在御書房密談了小半個時辰。

  林大老爺回府後就去了聽雪居。

  妙音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但臉色還是甚是難看。

  「音兒，適才為父入宮面聖了。」得知父親入宮面聖后妙音忙問；「官家見爹爹所為何事？」

  林大老爺平靜的說；「為你和三皇子的婚事。」

  如此妙音已經心中明了；「女兒若猜的不錯官家是允了吧。」

  林大老爺頷首道；「允了，官家還是在意皇后娘娘的，而你是娘娘的心頭肉。音兒，你好好養病，很快你和三皇子的婚事就定下來，讓你儘快成婚，官家也是疼你的，他也希望你的蠱毒能儘快解除。」

  妙音沒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嫁了，儘管她知道自己對趙元佑還無男女私愛，但是嫁了他自己可以餘生安穩。

  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還君江山，他能歸卿自由。

  看妙音沉默不語林大老爺忙小心翼翼的問；「音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妙音忙搖搖頭；「女兒無恙，只是爹爹慈心堂那位才剛故去，若女兒在這個時候辦喜事的話怕連累了您跟哥哥的名聲。」

  林大老爺不以為然道；「你不必顧慮，你不僅僅是我們林府的姑娘更是皇后娘娘的義女，到時候你會在郡主府出嫁。音兒，是為父沒有照顧好你，若不然那老東西不可能有機會給你下蠱。」

  在林大老爺的受益安排下老夫人的屍體已經勘驗過了，她的體內的確有一隻已經死掉的蠱蟲。

  只是老夫人已死無人知曉那蠱蟲是何時分別下入她自己和妙音身體裡了。

  更要緊的是蠱毒乃是苗疆人的獨門絕學，老夫人乃是漢女，而且從出生到死去都沒有離開過開封，她是如何接觸掉蠱這門根本不屬於漢家的毒術的呢？

  同樣是漢人的雲辭懂蠱術那是因為她的祖母雲老夫人是苗疆女子，而且是苗疆某部落蠱師的女兒，她帶著蠱術來到中原，嫁給了漢人，然後把只在部落里傳女不傳男的蠱術傳給了自己有悟性的子孫。

  十日後一則消息在開封茶樓酒肆間陸續傳開，早已經告還鄉的欽天監連庸以兩個兒子下了獄。

  連庸的兩個兒子在官府當差時中飽私囊，而連庸在擔任欽天監期間也手腳不乾淨，最要命的是他竟然被林老夫人郭氏收買給娉婷郡主林妙音批了一個皇后命格，官家當時甚是信賴連庸，他批娉婷郡主林妙音有皇后命格官家自然深信不疑，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假的。

  原來林妙音根本沒有甚皇后命格，她就是個普通的名門閨秀。

  官家得知真相後大怒，林妙音的准太子妃資格已經沒了，官家已經開始準備讓端王和壽王兩位可能成為儲君的親王選正妻了。

  如此豈不是很多閨秀都有了可能成為太子妃的機會了。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林府。

  林玉容得到這個消息後怎一個歡喜了得！雖然她已經沒有資格嫁入帝王家了，可是能看到自己從小妒忌到大的林妙音倒霉她比誰都歡喜，老夫人的死帶給她的悲傷也在得知妙音的皇后命格是個騙局後一掃而空，她忙換了一身衣裳然後攜丫頭到了聽雪居。

  「郡主，三小姐來了。」墨竹把妙音要的蜜餞放下一邊悄聲道。

  剛剛吃了藥的妙音此刻覺得口裡苦的很，她拿起蜜餞咬了一口道；「林玉容必然是知曉了我的皇后命格是騙局，官家已經責令端王壽王選正妻的事來幸災樂禍的。」

  墨竹道；「看她一臉春風得意的，奴婢恨不得給她一個嘴巴子，郡主您先吃蜜餞，奴婢這就把她打發走。」

  妙音淡淡道；「不必了，讓她進來吧，你放心，我有法子對付她。」

  墨竹遲疑了一下可見妙音堅持後她就出去把林玉容給引了進來。

  因為還在為老夫人守孝，故此林玉容穿的甚是素淡，不過臉上的哀傷早已經一掃而空。

  因為妙音適才才用過藥，故此屋裡那一股濃烈的藥味還不曾散去，林玉容進來就忙皺眉。

  「二姐姐今日可好些了？」雖然是在關心，然而絲毫看不到誠意。

  自妙音病了後二房的人陸續來探望過，但都被擋在了外面。

  這是林玉容將近半個多月來第一次看到妙音。看到對方形容憔悴，病容難掩她是真的好歡喜！

  面對林玉容這毫無誠意的關心妙音亦是淡淡敷衍；「多謝三妹妹關心，我已經好多了。」

  林玉容在妙音對面的凳子上坐下，妙音忙吩咐墨竹給三小姐奉茶拿點心來。

  功夫不大，茶和點心依次送來。

  林玉容知道妙音這裡不管是茶還是點心那都是極好的，自己自然是能吃多少吃多少了。